接下来的几天,林清辞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她以惊人的效率熟悉着晟煊庞大的业务体系和复杂的财务数据。那份关于财务合规性的初步评估报告,在她抵达公司的第四天,就摆在了谭宗明的办公桌上。
报告内容详实,逻辑清晰,不仅指出了几个潜在的税务筹划风险点,还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个海外子公司在资金往来上的异常——其与一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贸易公司存在频繁且单笔金额不大的交易,表面看是正常的采购款,但综合付款周期和货物实际交割时间看,存在资金沉淀和可疑流转的迹象。
谭宗明看完报告,沉默了很久。他再次看向林清辞时,目光中的审视淡了些,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清辞,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这个问题,之前的内审部门都没有发现。”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对方做得很隐蔽。”林清辞语气平静,“需要进一步追查资金最终流向吗?”
谭宗明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先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你我知道就行。我会让信得过的团队从侧面核实。”他顿了顿,“安迪那边,红星项目的进展你看怎么样?”
“安迪总的能力毋庸置疑,项目推进很快。”林清辞客观评价,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收购后的整合方案,特别是人员安置和渠道合并方面,我觉得风险预估可能不足。过于激进的整合容易引发内部动荡,甚至……给竞争对手可乘之机。”
她说的竞争对手,自然包括了包氏集团等一直对晟煊虎视眈眈的企业。谭宗明目光深邃,点了点头:“这方面,你多费心。安迪擅长攻城略地,但在稳守和细节上,确实需要有人补位。”
离开谭宗明办公室,林清辞知道,自己初步赢得了这位表哥的信任。那个海外子公司的异常,像一根微小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维京群岛……空壳公司……这种操作手法,隐隐带着“窃运阁”喜好利用制度漏洞和复杂架构的风格。
她回到办公室,调出了那家海外子公司的所有公开和内部资料,开始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同时,她也分出一部分精力,开始处理曲筱绡的GI项目。
她没有直接帮曲筱绡写报告,而是将那份粗糙的资料打了回去,附上了一连串尖锐的问题:
1. 目标客户画像是否足够精准?依据是什么?
2. 市场竞争分析为何只列举了前三大品牌,忽略了正在崛起的线上小众品牌?
3. 渠道建设成本预估是否过于理想化?有无考虑线下门店的实际运营损耗和人员成本?
4. 最关键的是,你们的差异化竞争优势到底是什么?仅仅是代理权吗?
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曲筱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林姐姐!你这些问题也太难了吧!我哪里懂这些啊……”
“筱绡,”林清辞的声音透过电话,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你真的想做出成绩给你爸爸看,而不是仅仅拿个项目玩票,这些问题就是你必须面对的。我可以指导你,但不可能代替你思考。让你的团队,或者你自己,去找到答案。”
曲筱绡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少了几分娇嗲,多了些认真:“……我知道了,林姐姐。谢谢你。”
挂了电话,林清辞知道,这把“枪”已经开始按照她的意愿上膛了。
傍晚下班,林清辞在电梯里遇到了安迪。两人互相点头致意,电梯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属于顶尖专业人士之间的沉默张力。
“林顾问的报告,我看过了。”安迪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关于红星整合的风险,提得很好。”
“安迪总过奖,分内之事。”林清辞微笑回应。
“不过,”安迪话锋一转,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清辞,“有时候,过于谨慎也会错失良机。商场如战场,没有零风险的决策。”
“我同意。所以我们的职责,不是消除风险,而是精准评估风险,并确保收益足以覆盖它。”林清辞迎上她的目光,“尤其是在……我们并不完全清楚所有潜在对手底牌的情况下。”
安迪的瞳孔几不可查地微缩了一下。林清辞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明天见,安迪总。”
“明天见。”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然后走向不同的方向。安迪去往地下车库,林清辞则步行回欢乐颂。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林清辞回想刚才安迪那一瞬间的反应。她似乎对“潜在对手”这个词格外敏感。是因为商业竞争,还是……她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回到2203,林清辞泡了杯茶,继续分析那家海外子公司的数据。夜深人静时,她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那家维京群岛贸易公司的其中一个隐秘的关联方,竟然与包氏集团某个高管私下控股的投资公司,存在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资金拆借。
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
“窃运阁”……你们这次,是寄生在了包氏身上吗?利用包氏对晟煊的敌意,暗中搅动风云,汲取商业斗争带来的混乱与负面能量?
林清辞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拿起手机,给曲筱绡发了条微信:
【GI项目的问题,有头绪了吗?明天晚上如果有空,可以来我这边聊聊。】
是时候,让这只精力旺盛的小狐狸,去帮她搅搅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