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的黑板报还留着上周“班级公约”的投票结果,“轮流打扫卫生”以全票通过,“禁止带零食”却因两票反对泡了汤。迪卡拉底教授抱着个蒙着红布的木盒走进来,布角垂下来,扫过讲台边的粉笔灰。
“今天咱们玩个分蛋糕的游戏。”他扯掉红布,露出个巴掌大的纸蛋糕,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奶油花,“规则是:由一个人来切,切完后其他人先挑,最后剩下的那块归切蛋糕的人。”
小胖自告奋勇:“我来切!”他拿起塑料刀,比画了半天,把蛋糕纸划成大小差不多的六块。等别人挑完,他果然拿到最小的一块,撇着嘴说:“早知道切匀点,不然亏了。”
“这就是罗尔斯说的‘无知之幕’。”迪卡拉底在黑板上画了个半透明的帘子,“他设想了个场景:大家站在幕布后面,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富是穷,是聪明还是笨,在这种‘无知’的状态下,商量怎么制定社会规则——就像刚才切蛋糕,你不知道自己会拿到哪块,自然会想切得公平些。”
马克想起小区里的停车位之争。物业说“按房价高低分配”,结果住大户型的人家占了两个车位,租房子的小夫妻却没地方停车。“要是物业站在‘无知之幕’后面,不知道自己将来住大房还是小房,可能就不会这么定规矩了吧?”
“很有可能。”教授点头,“罗尔斯说,这样制定出的正义原则有两条:第一条,每个人都该有平等的自由,比如说话、选择职业的自由;第二条,要是不得不有差别,就得让最不利的人能受益——就像分蛋糕,就算大小不一,也得保证最小块的人不至于饿肚子。”
苏拉忽然想起外婆村的扶贫政策。村里把集体果园的收益分三份:一份给种果树的能手,一份给普通农户,还有一份专门给孤寡老人。“外婆说以前总有人抢着多要,后来改成这样,没人吵了,因为最穷的人也能分到点。”
“这就符合第二条原则。”迪卡拉底从纸盒里掏出些彩色积木,“假设这些积木是社会资源,有人擅长搭高楼,有人只会搭小房子。正义不是说每个人必须拿一样多积木(那会打击搭高楼的积极性),而是得让拿最少积木的人,也能搭个遮风挡雨的小窝。”
后排的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可怎么判断谁是‘最不利者’呢?有人觉得没钱最惨,有人觉得没文化最惨。”
“所以‘无知之幕’才重要。”教授把积木混在一起,“当你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哪种处境,就会更谨慎——比如制定教育政策时,你既可能是重点学校的学生,也可能是偏远山区的孩子,这时候就会想:怎么才能让山里的孩子也能读到好书?”
马克想起自己的表哥,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因为家里供不起他上高中。“那现在的助学贷款,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像表哥这样的人,不至于因为没钱就放弃上学?”
“正是。”教授在黑板上的“无知之幕”旁边画了个梯子,“社会就像梯子,有人站在顶端,有人在底端。正义不是把梯子拆了(那样谁都上不去),而是给底端的人搭个台阶,让他们也有机会往上爬。罗尔斯最担心的,是有人一出生就被锁在底端,连梯子的影子都看不见。”
小胖忽然挠头:“那我爸总说‘凭本事挣钱,凭啥要分给别人’,这不对吗?”
“本事有大有小,可有些‘本事’是天生的。”苏拉接话,“比如有人天生记性好,读书轻松;有人天生力气大,干活省力。要是光凭这些定输赢,对那些天生条件差的人不公平吧?”
迪卡拉底把纸蛋糕重新拼好:“罗尔斯不是要大家平均吃蛋糕,是说切蛋糕的人得想想:要是我是那个只能拿到小块的人,会甘心吗?‘无知之幕’的厉害之处,就是让咱们跳出自己的身份,站在别人的位置上看看——就像你穿惯了运动鞋,偶尔试试别人的小码鞋,才知道挤脚有多难受。”
眼镜男翻着笔记:“那对咱们普通人来说,‘无知之幕’有啥用?总不能天天假设自己是别人吧?”
“有用。”教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句话:“判断一件事公不公平,先想想:如果我是那个最倒霉的人,会觉得这规矩合理吗?”他顿了顿,“比如有人嘲笑成绩差的同学,先想想:如果我是那个被嘲笑的人,会怎么想?这就是‘无知之幕’给咱们的启示——跳出自己的偏见,才看得清公平的模样。”
下课铃响时,马克把“班级公约”的投票结果拍了张照,心想:下次再投票,得先想想那些平时不爱说话的同学会怎么选。苏拉则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帘子,帘子后面写着:“别忘了,你也可能是那个需要被体谅的人。”
教授收拾木盒时,发现那块最小的纸蛋糕被人偷偷放回了盒里,旁边还多了张纸条:“要不,咱们再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