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一切重归平静,霍恩佩斯便再次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但内心的寂静显然已被一丝微妙的牵引力打破。
列车早已将伦敦的灰色轮廓彻底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就如同缓缓展开的田园画卷。
连绵起伏的绿色丘陵像慵懒巨人的脊背,偶尔还能看到成群的绵羊如同散落的珍珠点缀其上。
红色的农舍和古老的石头围墙,此刻正在阳光下显得宁静而祥和。
而清澈的溪流,也像银色的丝带般,在谷地间蜿蜒闪烁。
天空是那种雨后初霁般的清澈蔚蓝,几朵蓬松的白云如同棉絮,慢悠悠地飘荡,仿佛世间的一切匆忙都与它们无关。
他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对魂器的思考,但有一点他可以保证,自己带着它,绝对并非一时冲动或无知无畏。
在远离马尔福庄园家养小精灵和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也远离雷昂勒家那被古老魔法阵守护的华国山谷。
也许只有在这相对中立,且充满未知的霍格沃茨环境里,他才能更安全,更隐蔽地窥探伏地魔灵魂碎片的秘密。
城堡本身蕴含的千年魔法力量,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混乱中的秩序,或许还能干扰或掩盖魂器能量的外泄。
更重要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存在,那位魔药大师和大脑封闭术高手,其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潜在的屏障,尽管斯内普本人对他要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当然,霍恩佩斯绝非鲁莽之辈,他绝不会在宿舍、公共休息室,或者任何可能被突然打扰的地方打开它。
他需要一个绝对隐秘、无人知晓、甚至可能连那张地图都无法标注的角落,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沉思之地”。
时间在车轮与铁轨规律而催眠的“哐当”声中悄然流逝。
德拉科和布雷斯的话题像溪流一样不断转换,从魁地奇明星的八卦转移到了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吉德罗·洛哈特身上。
家养小精灵推车再次经过时,布雷斯优雅地购买了一包巧克力蛙,他一边拆开包装,一边用一种略带调侃,仿佛在评价一件华而不实艺术品的语气说道。
“我母亲今年夏天收到了洛哈特先生亲笔签名的全套着作。”他咬字清晰,带着某种贵族式的漫不经心。
“包装确实精美,烫金的封面,每一本都系着丝带。但内容……恕我直言,充满了过于华丽的辞藻和自我陶醉的个人英雄主义渲染。”
“他的通篇都是‘我’如何机智,如何勇敢,很难想象现实中真有人能如同他书中所写那般……无所不能。”
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就将巧克力蛙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对此,德拉科嗤笑一声,灰眼睛里闪烁着认同和一丝优越感。
“我爸爸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洛哈特更像是个靠哗众取宠和虚假广告为生的小丑,而不是真正的冒险家。他的梅林爵士团勋章,水分恐怕不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过,”他拖长了音调,“如果他能把所有的注意力和表演欲都放在如何让自己的课程变得‘精彩纷呈’上,我倒是不介意看看热闹,就当是……嗯……调剂一下枯燥的学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仿佛一座雕像的西奥多·诺特,忽然就毫无征兆地合上了膝盖上那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标题的古老书籍。
只听羊皮纸书页合拢时发出轻微的,带着些许历史尘埃感的声音。
而后,他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缓缓扫过德拉科和布雷斯,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他的《与母夜叉一起度假》里,关于母夜叉歌声催眠效果的描述,与纽特·斯卡曼德的《神奇生物在哪里》及埃拉斯特·潘西弗尔的《中世纪魔法生物研究》的权威记载,存在至少三处明显的矛盾。”
“其中一处关于抵抗咒语效用的论述,更是违背了基础魔法原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漏洞百出,缺乏严谨。”
这番冷静而精准的指摘,就像一阵冷风吹散了包厢内略显浮夸的讨论氛围。
德拉科和布雷斯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西奥多会突然加入讨论,并且是以如此……学术打假的方式。
随即,德拉科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阵短促而愉快的笑声。
“看吧!连我们博学的诺特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们这位新教授,确实需要在开学第一课好好证明一下自己了,不是吗?希望他的实践能力不像他的写作那样,充满‘想象力’。”
霍恩佩斯则依旧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没有加入。
他对吉德罗·洛哈特的真实水平,基本已是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一个被遗忘咒和华丽谎言包装起来的小丑。
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窗外天空的细微变化。
原本如同蓝宝石般清澈的天空边缘,忽的开始悄然堆积起了一些灰白色的,絮状的云层,就好像是无形的画笔,在天幕边缘涂抹上了朦胧的铅灰色。
远处的山峦轮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清晰锐利,而是带上了一层模糊的毛边,空气的能见度,似乎都悄然降低了。
这天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下雨了,而哈利他们或许现在就在天空进行着“自驾游”。
显然,这种天气对于驾驶一辆未经充分测试的非法飞车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何况他们还只是根本就没有驾照的两个十二岁的孩子。
也是这时候,一直看似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随意浏览窗外风景的布雷斯·扎比尼,突然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豹般,微微坐直了身体。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几乎瞬间聚焦,眯起那双善于在社交场合捕捉细节的桃花眼,指向远处天空中某个正在缓慢移动,与周围云层色彩迥异的黑点。
“嘿,诸位。”布雷斯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发现趣事特有的玩味和警觉,并成功打破了包厢内关于洛哈特学术造假的讨论。
“看我发现了什么?天上的那个……东西,飞行姿态可真够别致的,而且,你们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一时间,他的话音就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涟漪。
德拉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凑到窗边,鼻子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玻璃上。
霍恩佩斯也顺势微微倾身,目光看向布雷斯所指的远方。
就连始终仿佛置身事外的西奥多,也再次从他那本神秘的书籍中抬起了头,淡漠的目光越过德拉科的肩膀,投向窗外的天际。
远处的天际,在逐渐增厚,颜色转为灰白的云层背景下,一辆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颜色鲜艳如同蓝宝石的汽车,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笨拙、惊险万分,且完全不符合任何飞行器空气动力学的姿态挣扎着前行。
它时而像喝醉了酒的猫头鹰一样猛地向上蹿升,时而又像被击中的飞鸟般危险地俯冲,车身因为不稳定气流地猛烈扰动而剧烈摇晃、颠簸。
仿佛每一个螺栓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下一秒就会彻底解体,化作一场金属与零件的暴雨。
尽管距离使得细节模糊,但那独特的方盒子造型,以及那明亮的蓝色漆面,对于曾在韦斯莱家陋居门口见过亚瑟·韦斯莱那辆心爱座驾的人来说,它的型号和颜色简直太过独特,几乎就如同指纹一样不可能认错。
而更让德拉科确认无疑的,是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那两个小小的,因为距离而显得模糊不清,但轮廓和发型都无比熟悉的身影。
正是从进入站台开始,他们就没有再见到过的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