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节总带着黏腻的湿意，像一层卸不掉的薄膜裹在皮肤上。莉娅站在米哈游总部大楼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份证套边缘——那上面印着“沈玥”的名字，照片里的女人留着利落的齐肩发，眉眼被柔光处理得比她本身柔和几分，职业栏标注着“星尘数据咨询 高级分析师”。
这是她花了三个月伪造的身份。从虚构的从业经历、在行业论坛发布的“过往案例”，到与米哈游对接外包项目的“合作函”，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打磨，足以骗过常规背景调查。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表面光鲜的办公区，而是深埋在这座科技巨头之下，可能与七年前“晨星案”相关的隐秘角落。
七年前，莉娅的姐姐艾拉作为米哈游某核心项目的外包测试员，在项目上线前一周离奇失踪。警方调查数月无果，最终以“自愿离职后失联”草草结案。但莉娅在整理姐姐遗物时，发现了一张写着“3F-Δ”的便签，以及半页被撕碎的实验记录，上面的“神经接入”“意识同步率”等字眼，绝非普通游戏项目该有的内容。而当时负责那个项目的核心开发者，至今仍在米哈游任职。
总部大楼的大堂明亮得有些刺眼，巨型屏幕循环播放着旗下游戏的cG，穿着格子衫的年轻员工步履匆匆，讨论声里夹杂着“版本更新”“服务器压力”的字眼，一派欣欣向荣的科技企业景象。莉娅深吸一口气，将背包调整到更自然的位置，走向前台。
“您好，星尘数据的沈玥，和技术部的张工约了十点对接用户行为分析模型。”她递出伪造的工牌和预约函，语气平静得像真的来谈工作的顾问。
前台小姑娘熟练地核对系统信息，屏幕上果然跳出“沈玥 10:00 技术部3楼 张建军”的预约记录——那是她昨晚黑进米哈游外包预约系统悄悄添加的。“沈小姐稍等，我给张工打个电话确认。”
莉娅的心跳在胸腔里沉了沉，指尖微微发凉。她知道张建军此刻正在外地出差，这个时间点根本接不到电话。她早已算好这一步，在对方拨号的瞬间开口：“不用麻烦啦，张工早上微信跟我说过，他临时去开个短会，让我先到他工位等，资料他让助理先收着。”她边说边调出提前伪造的微信聊天记录，屏幕亮度调得刚好能让前台看清。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微信确认”的流程更符合日常办公习惯，或许是莉娅身上的职业装和从容态度足够有说服力，她最终点了点头：“好的，3楼技术部左转第二排，张工的工位在靠窗位置。电梯在那边，需要我帮您刷门禁吗？”
“不用，我有临时访客权限。”莉娅晃了晃工牌——那上面的芯片是她找黑市技术人员复刻的，能刷开低楼层的公共区域门禁。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里映出她紧绷的侧脸。她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3楼的布局图——那是她根据米哈游公开的办公区照片和离职员工的爆料拼凑出来的。技术部的工位密集，员工大多埋头盯着屏幕，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没人过多关注这个“外来顾问”。
莉娅按照前台说的位置找到张建军的工位，桌上收拾得很整洁，只有一台待机的电脑和几本专业书籍。她没有坐下，而是装作熟悉环境的样子，慢慢在办公区踱步，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个工位的屏幕和文件柜，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3楼的布局和她预想的一致，除了办公区，只有一间小型会议室和一个茶水间。所谓的“3F-Δ”并不在这里。难道便签上的“3F”是误导？还是说，那个地方被隐藏在了更隐蔽的区域？
她走到茶水间，假装接水，耳朵却捕捉着员工的闲聊。
“听说了吗？昨晚运维部的老陈又被喊去b区加班了，说是服务器有异常，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
“b区？就是那个常年锁着的电梯后面？我入职一年都没去过那边。”
“谁知道呢，据说只有核心项目组的人才能进，好像是做什么‘底层技术研发’的。”
莉娅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b区？电梯后面？她快速回忆起刚才在大堂看到的楼层分布图，3楼的电梯只有两部，都在办公区一侧，并没有标注什么“b区”。难道还有隐藏的电梯？
她不动声色地接完水，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假装要去洗手间。路过电梯时，她特意放慢脚步，目光落在电梯旁的一面消防栓上。消防栓的位置有些突兀，紧贴着墙壁，与周围的装修风格略显不协调。她伸手假装整理头发，指尖触碰到消防栓的金属外壳，发现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不像是普通消防栓该有的工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工牌的男人快步走来，工牌上的logo比普通员工的多了一圈金色纹路——那是米哈游核心研发人员的标识。男人没有看莉娅，径直走到消防栓前，抬手在侧面按了一下，原本看似固定的消防栓竟然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后面一道隐藏的金属门。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指纹识别器和一个密码键盘。男人熟练地按了指纹，输入一串密码，门“嘀”的一声弹开，他走了进去，门又缓缓合上，消防栓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莉娅的心脏狂跳起来。3F-Δ，或许根本不是3楼的某个房间，而是这个隐藏区域的代号。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当年参与“晨星案”的开发者之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张建军的工位旁，假装翻看资料，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要进入那个隐藏区域，必须有指纹和密码，硬闯几乎不可能。她需要找到其他办法，或者，等下一个进入的人。
她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装作对接工作的样子，实则悄悄启动了一个信号探测程序。屏幕上很快跳出周围的网络信号，除了公司的公共wiFi，还有一个加密等级极高的私有网络，信号源正是消防栓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时，她的电脑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张建军”的微信发来的消息：“沈顾问，资料带了吗？我这边会开完了，现在过去找你。”
莉娅瞳孔骤缩。张建军明明在出差，怎么会发消息来？难道是她的身份暴露了？
她飞快地回复：“带了，我在你工位等你。”同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试图追踪发消息人的Ip地址。结果显示，消息来自公司内部网络，就在3楼。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手里拿着手机，正是刚才发消息的人。男人的年龄约莫四十岁，眼角有细密的皱纹，眼神锐利得像刀，正是当年“晨星案”的核心开发者之一——陆明远。
莉娅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她合上电脑，抓起背包，装作要起身迎接的样子，脚步却下意识地往茶水间的方向挪。
“沈顾问？”陆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我怎么没听说张工今天要对接星尘的数据顾问？”
“可能是张工没来得及跟您说，”莉娅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职业的微笑，“我们对接的是用户行为分析的外包项目，比较基础。”
“基础项目，需要麻烦你这位‘高级分析师’亲自跑一趟？”陆明远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她的工牌，又落在她紧握背包的手上，“而且，我刚才给张建军打了电话，他说根本没约过什么数据顾问。”
谎言被戳穿的瞬间，莉娅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将背包砸向旁边的工位，趁着文件散落引起混乱的瞬间，转身就往消防栓的方向冲去。
“拦住她！”陆明远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周围的员工终于反应过来，有人起身想拦，却被莉娅灵活地避开。
她冲到消防栓前，学着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在侧面摸索着按下那个隐藏的按钮。消防栓缓缓移动，金属门再次显露出来。但她没有指纹和密码，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就在眼前，却无法打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明远的声音带着怒意：“莉娅，七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那件事？”
莉娅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他知道她的身份？
陆明远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挣扎。“你以为你能找到什么？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莉娅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姐姐凭空消失，你们却一口咬定她自愿离职。那些‘神经接入’的实验记录，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金属门突然“嘀”的一声，竟然自动弹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份实验报告，看到外面的混乱场面，愣住了：“陆教授，这是……”
莉娅没有多想，趁着所有人都愣住的瞬间，猛地推开那个女人，冲进了门内。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电子设备的混合气味。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标注着“实验1室”“数据存储中心”“样本库”等字样，和外面明亮的办公区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就是他们隐藏的实验室！
莉娅顾不上身后的追赶声，沿着走廊快步向前跑，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扇门。她不知道姐姐当年是不是在这里待过，不知道那些实验记录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她知道，这里一定有她要找的答案。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更大的门，门上的标识是“核心实验室”。莉娅尝试转动门把手，发现没有锁。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实验室比她想象的更大，中间摆放着几台巨大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靠墙的位置是一排文件柜，上面摆满了厚厚的实验记录。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玻璃培养舱，里面似乎浸泡着什么东西，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莉娅，别碰里面的东西！”陆明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身后跟着几个保安，还有刚才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莉娅没有理他，快步走到文件柜前，拉开抽屉，飞快地翻找着。里面的记录大多是近一两年的，但她很快在最底层找到了一个标着“晨星项目 封存”的档案盒。
她颤抖着手打开档案盒，里面的文件已经有些泛黄。第一页就是项目立项报告，负责人一栏写着陆明远和另外两个名字，其中一个，正是当年米哈游的首席技术官，也是在艾拉失踪后不久就“因病去世”的人。
报告里提到，“晨星项目”旨在研发“沉浸式意识交互技术”，将游戏体验与神经感知深度结合。但后面的实验记录却越来越诡异——记录着志愿者的神经反应数据，其中有一页的编号，和她在姐姐遗物中找到的半页记录完全吻合。
而在记录的最后，有一行被红笔标注的字：“实验体7号 同步率突破90% 出现意识剥离异常 紧急终止”。
实验体7号？莉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记得姐姐的生日是7月7日，当年在项目组的代号，就是“小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明远，声音带着哭腔，“什么意识剥离异常？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陆明远的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抢先开口：“你不该来这里，这些不是你能理解的技术。”
“技术？”莉娅指着档案盒，“你们是在拿人做实验！我姐姐是不是因为这个‘意识剥离异常’才失踪的？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不是这样的！”陆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晨星项目当年确实出现了意外，实验体7号……也就是艾拉，在最后一次实验中出现了意识不稳定的情况，我们紧急终止了实验，但她醒来后就失去了所有记忆，甚至不认识我们了。”
“失去记忆？那她人呢？”莉娅追问。
“我们不敢把她送回家，也不敢上报，”陆明远的眼神黯淡下来，“当时项目已经投入了巨额资金，一旦曝光，整个公司都会完蛋。首席技术官决定把她送到一个隐秘的疗养院，对外宣称她失踪了。”
“疗养院？在哪里？”莉娅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紊乱。穿白大褂的女人脸色一变：“不好，核心服务器过载了！刚才有人强行闯入，触发了安全机制！”
“快，关闭紧急制动！”陆明远喊道。
整个实验室陷入一片混乱，警报声刺耳地响起。莉娅被保安架住了胳膊，动弹不得，但她的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陆明远：“告诉我疗养院的地址！不然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里的一切公之于众！”
陆明远看着她，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警报声越来越响，屏幕上的光线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格外诡异。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莉娅低声说：“市郊，清雾疗养院，3号楼207室。但你要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她的妹妹，那里的人……都被叮嘱过。”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口罩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电击枪和手铐。为首的人冷冷地说：“陆教授，沈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莉娅愣住了，陆明远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你们是……”
“我们是负责处理‘异常项目’的专项小组，”为首的人语气冰冷，“晨星项目违规进行人体实验，早就被列入调查名单。今天，这里所有人都要接受审查。”
混乱中，莉娅被推搡着往外走。她回头看向那个档案盒，它还静静地躺在文件柜前，里面的记录是姐姐失踪的真相，也是这些人罪恶的证据。而陆明远提到的清雾疗养院，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走廊里的警报声、脚步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莉娅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她知道，就算被带走，她也不能放弃。只要姐姐还活着，只要真相还没被完全掩盖，她就必须继续走下去。
车子驶出米哈游总部大楼时，莉娅透过车窗看向那栋高耸的建筑，它在梅雨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冰冷。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清雾疗养院里等待她的，是姐姐的下落，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深渊。但她知道，从她踏入这座大楼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