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杨戬那番“此女,可造之材”的官方认证和毫不拖泥带水的全力支持,杨泽如同拿到了尚方宝剑,彻底放开了手脚,开始对司法天神府这座维系三界法度的庞大机器,进行一场由内而外的“现代化”优化。
他借鉴了前世大学里耳濡目染的一些管理理念,又结合了三界神仙妖魔、地府幽冥的实际情况,推行了一系列新规。首先是案件分级处理制度,不再像过去那样,无论是邻里仙童吵架还是大妖吞噬生灵,都一股脑堆到杨戬案头,如今按照危害程度、影响范围划分为“天地玄黄”四级,不同级别对应不同的处理流程和响应时限。其次是跨部门协作机制,明确要求在与地府、龙宫、乃至各方仙山福地对接事务时,需有标准化的沟通流程和文书往来,避免了过去因口谕不清或文书混乱导致的推诿扯皮。最后,他还硬着头皮,推行了标准化文书模板,要求所有案卷陈述、调查结果、判决文书都必须按照固定格式撰写,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
起初,这些新规让一些习惯了旧有模式、尤其是那些靠着模糊地带和人情关系混日子的仙吏天兵叫苦不迭,暗地里没少抱怨这位“小真君”尽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然而,杨泽对此早有预料,而杨芊芊,则成了他这些新政最锋利、也最有效率的执行之刃。
这位始终保持着一副十一二岁女童模样,眼神清澈,笑容温婉的“首席副使”,在执行任务时展现出的精准、缜密和偶尔流露的狠辣,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能完美地领会杨泽那些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源自现代思维)的意图,更能将其细化成一条条可落地、可考核的具体条款。府内哪位仙吏负责哪块事务,何时需要提交何种报告,协作方反馈延迟该如何催办……所有细节都被她梳理得井井有条。
更令人敬畏的是她那看似温柔,实则不容置疑的手段。曾有资历颇老的仙吏自恃身份,对新推行的文书模板阳奉阴违,递交上来的案卷依旧杂乱无章。杨芊芊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拿着那份案卷,找到那位仙吏,用她那特有的、软糯的嗓音,一条一条地询问案卷中模糊不清之处,问题刁钻精准,直指要害,问得那老仙吏汗流浃背,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她依旧带着温柔的浅笑,轻声说道:“老大人为府中效力多年,劳苦功高。只是这新规矩是杨戬真君首肯、小真君定下的,旨在提升效率,减少错漏,也是为了三界安稳。若是老大人觉得精力不济,难以适应,芊芊或许可以向真君禀明,为您调换一个清闲些的职位,您看可好?”
话语温柔,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要么按新规来,要么走人。
那老仙吏看着女孩清澈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冷光,以及她偶尔抬手时,袖口边缘若隐若现的几根稻草,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关于这位“稻草人仙子”如何温柔地将书生和恶道送去见天尊爷爷的传闻,所有倚老卖老的心思顷刻烟消云散,连忙躬身表示立刻回去重写,保证符合标准。
经此一事,府内上下,无不对这位外表无害的“首席副使”又敬又畏。敬她的能力,将府务打理得日益顺畅;畏她的手段,那温柔的微笑下,是绝对的雷厉风行和对规则的严格执行。
杨泽乐得清闲——当然,是相对而言。他终于可以从浩如烟海的日常琐事中抽身出来,将更多的精力专注于处理那些评级为“天”字号的棘手大案、进行关乎三界秩序的战略决策,以及……应对像小金乌昊阳和魔族圣女璃幽这样时不时冒出来的、考验他智慧和耐心的“特殊情感纠纷案”。
这一日,阳光透过真君神殿高大的窗棂,洒下一地斑驳。杨泽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靠在铺着柔软雪貂皮的宽大座椅上,手里捧着的不是冰冷的卷宗,而是一杯氤氲着灵气的仙茶。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杨芊芊刚刚提交的、关于优化地府魂魄引渡流程的详细报告。
报告条理清晰,数据详实,不仅指出了当前引渡流程中存在的几处效率瓶颈和容易滋生腐败的环节,还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比如引入“魂魄通关文牒”数字化管理(由擅长符箓的仙官制作特殊魂印),设立固定的“阴阳引渡司”接待窗口,减少无常鬼差与凡间术士的私下接触,甚至建议与地府合作,开发一种能够快速核对魂魄身份、生平罪业的“孽镜台”分镜系统。
“妙啊!”杨泽看得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案叫绝,“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连减少灰色收入、预防权力寻租都考虑到了!这‘阴阳引渡司’的设想,简直是三界版的‘一站式服务中心’!”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枉死城的办事效率大幅提升,那些等待投胎的魂魄不再需要无休止地排队和打点鬼差的“盛况”。
他正美滋滋地品着茶,想着有杨芊芊这么个得力助手,自己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溜号去找李逍遥、燕赤霞他们喝酒论道时,一道闪烁着紧急红光的传讯符,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嗖”地一声穿透神殿的防护结界,精准地悬停在他面前。
是月老府的特制传讯符。杨泽指尖一点,符箓中立刻传出月老那熟悉的声音,只是这次,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小真君!小真君!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哈……托您的福,老夫我磨破了嘴皮子,又舍下老脸请动了太白金星那老家伙一起去说项,魔界那边,总算是松口了!他们同意不再追究璃幽圣女私自离界之事,也默许了她与昊阳太子的婚事!天庭这边,陛下和娘娘在凌霄殿上商议后,也觉得此事若能促成,正是彰显新天条包容与成效的绝佳范例,已然点头应允!还特意下旨,要办得风风光光,以示三界和睦!这桩牵动仙魔两界目光的联姻,成了!真的成了!”
传讯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杨泽听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远超他的预期。他原本想着,能保住小金乌和璃幽的性命,让他们隐姓埋名相守已是最好结果,没想到竟然能促成官方认可的联姻。这不仅圆了那对苦命鸳鸯的梦想,更能借此机会,极大地缓和天庭与魔界之间持续了无数年头的紧张关系,为新天条的推行,树立一个极具说服力的成功典范。这其中,月老和太白金星想必是费尽了唇舌,而玉帝和王母,显然也看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政治价值和象征意义。
“芊芊。”杨泽放下茶杯,扬声唤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身着朴素粗布裙的娇小身影便已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书案前,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杨芊芊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温柔浅笑:“真君有何吩咐?”
“刚收到月老的消息,昊阳太子与璃幽圣女的婚事,天庭和魔界都已应允,即将正式举办。”杨泽将传讯符的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仙魔联姻,这是自新天条颁布以来,甚至是古往今来都极为罕见的大事,意义非凡。天庭势必会大操大办,以示重视。我们司法天神府,作为此事的初始经手者和秩序维护方,责无旁贷,需要负责部分安保与流程协调工作。”
他顿了顿,看着杨芊芊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强调道:“此事关乎天庭颜面,也关乎新天条的声誉,更是缓和仙魔关系的关键一步。务必办得隆重、圆满,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安保要万无一失,流程要顺畅无阻,所有环节都要考虑到,无论是宾客接待、场地布置,还是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情况。”他想到了那些可能对仙魔结合抱有偏见的激进分子。
杨芊芊安静地听着,脸上笑容不变,只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抹如同精密仪器开始运算般的锐利光芒。她甚至没有多余地询问细节,只是干脆利落地微微颔首:
“芊芊明白,真君放心。”
声音依旧软糯,但其中蕴含的笃定和效率,却让人无比安心。她再次躬身一礼,身影便如同来时一样,悄然退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杨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知道这位心思缜密、手段不凡的“首席副使”,此刻脑海中必然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勾勒婚礼的安保布防图,推演所有流程细节,排查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并且会以她那种看似温柔、实则不容置疑的方式,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重新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仙茶,惬意地呷了一口,身心放松地靠回椅背。有杨芊芊在,他似乎真的可以,稍微期待一下那场注定会轰动三界的仙魔婚礼了。或许,他只需要在婚礼当天,露个面,送上祝福,然后安心地做个旁观者就好?
这种“甩手掌柜”的感觉,似乎……还挺不赖。杨泽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开始认真思考,到时候是该送昊阳和璃幽一份什么样的新婚贺礼,才既不失身份,又能表达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