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陆江麟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刹那,万籁俱寂,只剩下她这句话在每一个细胞里轰鸣、回荡。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倒流回心脏,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如同被点了穴。
喜欢……阿麟?
她……喜欢他?
不是感激,不是依赖,是……喜欢?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那样纯粹不掺杂质的情感,划开他所有的防御,直抵灵魂最深处。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一点刺痛才让他勉强确认自己并非身处一场过于逼真的美梦。
颈侧传来她脸颊柔软微凉的触感和依恋的磨蹭,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清浅的、让他神魂颠倒的气息。
他僵硬地、几乎是机械地低下头,只能看见她鸦羽般的发顶和一小片光洁的额头,以及那依旧紧紧环抱着他、充满信任意味的手臂。
一股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巨大的无措感交织着席卷而来,让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做?
回应她?该如何回应?
拥抱她?会不会吓到她?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决断在此刻溃不成军。
他只能僵立在原地,任由那句“喜欢阿麟”和颈间依存的温软,一遍遍冲刷着他的感官,将他拖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甜蜜又慌乱的风暴中心。
……怎么完全僵住了?
像个被雷劈傻的木桩子。
一句“喜欢”而已,杀伤力这么大吗?
这好感度怕不是要爆表了吧?
虽然还没跟系统确认任务,但看这反应,进度条绝对猛涨了一截!
光站着不动可不行,得让他动起来,互动起来,习惯她的存在和亲近才行……
正当姚浅凝飞速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引导这位仿佛石化了的将军时,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清晰的“咕噜”声,突然从她腹部传了出来,在寂静的竹屋里显得格外响亮。
……额。
尴尬。
这身体怕是躺了半年没正经吃东西,抗议了。
也好,正好打破这僵局,换个方向推进。
她脸上那纯粹依赖的表情瞬间被一丝无辜和窘迫取代。
她非常自然地松开了环抱着他脖颈的手臂,微微向后撤开一点距离,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发出抗议声的肚子。
然后仰起脸,用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嘴唇微微嘟起,带着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软软地开口。
“阿麟。”
“我饿了。”
这三个字被她用软糯委屈的语调说出来,听在陆江麟耳中,比任何军令都更让他立刻行动。
他把她引到竹椅上坐下。
“坐着别动,我去弄吃的!”
“很快!”
他伸手取过旁边叠放着的一条柔软薄毯,仔细地盖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纤细的身子拢好。
做完这个,他才快步走向角落那个简易却整洁的小厨房。
他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但动作却异常流畅且专注。
扫过周寡妇平日备好的些许食材,目光掠过腌肉野味,眉头微蹙。
刚醒,身子弱,需得清淡温养。
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脑海。
他取来两枚鸡蛋,熟练地打入碗中,加入适量温水、少许盐粒,筷子快速搅打均匀,撇去浮沫,动作一气呵成,与他平日握剑杀伐的手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稳的烟火气。
他利落地生火,取米淘洗,注入清水架上陶锅。
火光映照着他依旧冷硬却在此刻莫名柔和的侧脸轮廓。
粥锅渐沸,米香开始弥漫。
他将炖蛋的碗放入蒸格,盖上锅盖。
然后便守在灶前,目光不时看向粥的火候,又时不时瞥向坐在窗边的她,确保她依旧好好地裹着毯子待在那里。
居然真的会做饭……
动作还挺熟练。
加分。
看来不是那种只会打仗的,脸长得不错,生活技能也点满,以后应该能照顾好她。
不过……这里到底是哪儿?
一眼望出去全是竹子,完全看不出方位。
琯琯肯定急坏了,必须想办法给她准确的消息才行。
姚浅凝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灶台前专注忙碌,时不时还回头确认她是否安好,那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乖巧地坐了一会儿,直到他的注意力再次完全投入到照看粥火上。
机会来了。
她轻轻地将肩上那条柔软的薄毯取下,整齐地叠放在竹椅上,然后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起身,小心翼翼地绕开他的视线范围,快步走出了小屋。
竹屋外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和浓郁的植物清香。
她站在屋前,快速而仔细地环顾四周。
果然……除了竹子还是竹子。
远处似乎有山峦的轮廓,但没有任何显着的地标。
这地方选得可真够隐蔽的。
粥在陶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米香混合着炖蛋的醇厚气息渐渐弥漫开来,温暖而踏实。
陆江麟正专注地看着火候,用布巾垫着手,微微掀开锅盖查看炖蛋凝结的程度。
恰到好处,嫩滑如脂。
他心下稍安,正想回头告诉她再稍等片刻就好。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刹那,目光所及,却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条他仔细为她披上的薄毯,此刻叠好放在了椅子上。
而原本应该坐在那里乖乖等他的身影,不见了。
竹屋的门虚掩着,一丝微光透入。
她……出去了?
她要走?
这个念头比战场上任何一次受伤都更狠戾的力道,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方才所有的温馨宁静瞬间粉碎,被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惧粗暴地取代。
她才刚刚醒来,她才对他笑,她才说过“喜欢阿麟”……
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
“哐当——”
他手中用来搅动粥勺的木铲脱手砸在灶沿,又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可他完全顾不上了。
陆江麟猛地转身,几步便跨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瞳孔急剧收缩,眼角的余光终于捕捉到了那个素白的身影。
她并没有走远,就站在院子中央。
赤着一双雪白的足,踩在微湿的泥地上,她正微微歪着头,左右张望着。
原来……她不是要走。
陆江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阵几乎脱力的虚软感。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门框,支撑住自己一瞬间有些发软的身体。
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提醒着他方才那片刻的惊惧有多么深刻。
他看着她赤足站在微凉的地上,那纤细无助又充满探索意味的背影,一种极度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是余悸未消的后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与柔软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依旧有些颤抖的指尖。
他迈步,尽可能放轻脚步,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