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归来后,五城兵马司的巡查肉眼可见地严密了许多。
尤其是夜间,对各大货栈、码头及一些敏感区域的盘查变得格外频繁。
傅玄借着控制那几条船和人员的由头,顺藤摸瓜,雷厉风行地清查了数个与之有牵连的商会、车马行乃至京中几处看似普通的宅院。
起获了不少违规禁物和往来密信。一时间,京中某些见不得光的行当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陛下,这批铜锭硝石来源混杂,有江南私矿所出,亦有海外走私而来。
军械部件则工艺精良,非寻常匠户所能为,似与军中淘汰旧械被私下改造有关。
背后牵涉甚广,除已被监控的几处窝点外,线索还指向……
几位在京的宗室子弟,以及……两位在京营中任职的将领。
其资金流向,亦与颍川陈氏几个外围商号有不清不楚的关联。”
郗砚凛听着,指尖在案上一份名单轻轻点过,那上面已有几个名字被朱笔圈出。
“傅玄,继续查,证据链务必要铁证如山。朕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干着挖墙脚的勾当。”
傅玄领命:“还有一事。臣在清查陈氏旧坞附近时,发现其毗邻的一处别业。
虽地契几经转手,现归于一名绸缎商名下,但近日常有陌生面孔出入。
守卫看似松散,实则暗桩不少,不似普通商贾之家。”
郗砚凛眼中寒光一闪:“盯着,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郗砚凛揉了揉眉心。窗外,夕阳西下,给宫殿镀上一层金边。该去用晚膳了。
明曦宫内,蔺景然精心搭配的几样小菜,清爽可口。
阿瑞今日太傅夸了他字有进步,拉着蔺景然郗砚凛说个不停,小脸上满是光彩。
蔺景然笑着给他布菜,听着儿子稚气的言语,偶尔与郗砚凛闲话贤妃宫里的花又开了几朵。
德妃新得了一幅前朝古画请她一同品鉴,闲王前日又送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逗阿瑞……
膳后,阿瑞被乳母带去洗漱。宫人撤下残席,奉上清茶。
蔺景然捧起茶盏:“陛下此次回銮,似乎比预计早了几日?一切可还顺利?”
郗砚凛抬眼看她,见她眼眸清澈,带着纯粹的询问,并无试探之意。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太后无碍,东都诸事也还顺遂。”
蔺景然了然一笑:“那就好。陛下奔波劳顿,臣妾让小厨房炖了汤,陛下晚些歇息前用一碗,最是安神。”
“嗯。那只鹦鹉,聒噪得很,朕让人好生调教了几日,倒是学了几句新词。”
蔺景然挑眉:“哦?学了什么?可别再是些万岁、圣明的套话。”
“等会儿让宫人送回来给你请安,你自己听。”
郗砚凛卖了个关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蔺景然忍俊不禁:“陛下还跟臣妾打起哑谜了?”
次日,那只被“调教”过的鹦鹉果然被送了回来。
它站在金架子上,抖了抖羽毛,字正腔圆地喊道:“娘娘千岁!码头无事!天下太平!嗝儿~”
*
春深时分,御花园里繁花似锦。郗砚凛难得半日清闲,被蔺景然拉着在园子里散步。
蔺景然挽着他的胳膊,仰起脸眨眨眼,娇憨道:
“陛下之前说,想再要一个像阿瑞那样的孩子?
有阿瑞一个还不够吗?
我要是不再生个小公主,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宠妃了?”
郗砚凛挑眉看她:“胡说八道。”
蔺景然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掰着手指数:“才不是胡说。陛下都有七个公主、十一个皇子了,什么样的孩子没有?
我最近看了好些话本子,里头那些男子娶了五六七八九十个妻妾。
要是生不出孩子就厌弃她们,转手就发卖了……
陛下,咱们大邺朝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不会因为生孩子太痛了,就怕得不行……
万一一个不小心,像邬妃那样一胎三子难产,险些就去陪先帝了怎么办?”
她越说越离谱,郗砚凛听得眉头直皱:“越说越不像话。”
蔺景然眼珠一转,狡黠的光在眸中流转:“陛下,臣妾是陛下的颖妃,又不是先帝的颖妃,岂能是先帝说见就见的?”
郗砚凛被她这通歪理说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故作委屈的狡黠。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啊你,不想生咱们便不生了。朕岂是那等苛求子嗣、罔顾女子性命之人?”
蔺景然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变脸比翻书还快:“哦。”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扯开话题,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那我午膳想吃毛豆炒鸡蛋。”
郗砚凛被她这跳跃的思路弄得一愣,随即失笑摇头:“你啊你……”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成天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这小脸倒是养得越发好看,就是这身子骨……”
他手掌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握,眉头微蹙:“摸着还是有些硌人。”
不等蔺景然反驳,他已转头吩咐跟在后面的柳七:“去膳房,再加一道颖妃近来喜欢的五指毛桃炖老母鸡汤,炖得烂些。”
柳七忍着笑,躬身应下,快步往御膳房去了。
蔺景然顿时笑靥如花,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倚在他身上,声音又软又糯:“还是陛下疼我。”
郗砚凛任由她靠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和她的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