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宫深处一间隐秘的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神色阴沉的脸。
太子赵桓再无白日里的温文尔雅,他面容扭曲,眼中布满血丝,猛地将手中的玉瓷茶杯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雍亲王!冠军侯!呵呵,好威风!好煞气!”他低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一个痴傻的废物,凭什么?!凭什么能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凭什么能受万民景仰,受父皇如此超擢封赏?!本宫才是太子!是国之储君!”
暖阁内,只有太傅周文彬、吏部侍郎孙绍祖等寥寥几个绝对心腹。
周文彬看着太子失控的样子,眉头微皱,沉声道:“殿下,息怒。隔墙有耳。”
孙绍祖也连忙劝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雍王如今声望正隆,陛下也对他……多有眷顾,此时不宜正面冲突。”
“眷顾?呵!”太子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周文彬,
“太傅!你之前说的捧杀之计呢?这都过去多久了?他非但没有摔下来,反而地位愈发稳固!如今连那些宗室老王爷都开始向他示好!再这样下去,这东宫之位,迟早要换人坐!”
他这话已是诛心之言,吓得孙绍祖等人连忙低头。
周文彬却相对镇定,他缓缓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殿下,捧杀之计,并非无效。只是火候未到。雍王如今越是逍遥,越是表现得不问世事,陛下心中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但……光靠等待,确实被动。”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老臣以为,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
太子精神一振,急忙追问:“太傅有何良策?”
周文彬目光扫过在场几人,一字一句道:
“雍王殿下,毕竟‘心智不全’,这京城水深,若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或者突发恶疾,又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命呜呼。想必,也不会有人太过意外吧?”
暖阁内瞬间死寂!
孙绍祖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们一直想扳倒赵钰,但直接涉及刺杀一位亲王,还是立下泼天大功的亲王,这风险实在太大了!
太子眼中却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太傅的意思是……让他彻底消失?”
“非是老臣心狠。”周文彬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而是此獠不除,殿下寝食难安,国本动摇!他活着,就是对殿下最大的威胁!他那身怪力,若是哪天‘不小心’冲撞了殿下,或者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唯有让他彻底消失,才能一劳永逸!”
想必对雍王的忌惮已深,若雍王‘意外’身亡,陛下或许会震怒,但内心深处,未必不会松一口气!此计虽险,却值得一搏!
太子呼吸急促起来,脸上闪过挣扎、恐惧,最终被狠厉取代:
“好!就依太傅之言!此事……务必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孙绍祖见状,也知道无法劝阻,只能咬牙道:“殿下,太傅,此事需从长计议,人选、时机、方法,都需万无一失!雍王本身力大无穷,护卫也皆是百战精锐,寻常手段恐怕难以近身……”
“此事老夫已有初步设想。”周文彬阴冷一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宫中太医署,我们的人,也该动一动了……”
几人在这暖阁之中,压低声音,开始密谋!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皇帝并未安寝,他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却并未落在图上。
大太监李德全悄无声息地侍立在一旁,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东宫今夜密会人员的名单,轻轻放在了御案上。
皇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都来了?”
李德全躬身,声音尖细低沉:“回陛下,太子殿下,周太傅,孙侍郎,还有……都在。”
皇帝沉默了片刻,挥手让李德全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东宫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桓儿他们的谋划,他岂能不知?
这皇宫内外,有什么能彻底瞒过他的眼睛?
他知道太子对赵钰的嫉恨已经到了不惜铤而走险的地步。
他知道周文彬那条老狗在出什么毒计。
他甚至能猜到,他们可能会用什么手段。
按理说,他应该阻止。赵钰毕竟是他的儿子,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帝国英雄。
但是……
皇帝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窗棂。
他想起了赵钰在万军之中生撕左贤王的恐怖场景。
想起了那“功高震主”四个字,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这个儿子,太不可控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最大的威胁!甚至超过了太子的蠢蠢欲动!
钰儿……莫要怪父皇心狠。要怪,就怪你太过妖孽,怪你这身不该存在于世的力量!
你若是个普通功臣,朕可以厚待你,荣养你。可你……
你让朕感到恐惧!朕不能拿这赵氏江山,拿这祖宗基业去赌你的‘痴傻’是真是假!
一股冰冷的决绝,取代了那一丝微弱的父子之情。
如果……如果太子的计划“成功”了。
那么,威胁消除了,他不必再日夜担忧那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儿子。
太子手上沾了弑弟的血,将来登基,也会更加依赖自己这个父皇,更好掌控。
朝局,似乎能重回“平衡”。
至于良心?愧疚?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帝王的冷酷与清明。
他没有下旨阻止,也没有任何暗示。
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甚至,在某些不为人知的环节,他可能会“无意中”行个方便,让太子的计划,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桓儿,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朕找到不得不废黜你的理由。
这一夜,东宫的杀机与养心殿的默许,如同两张无形的网,悄然罩向了那座看似歌舞升平的雍亲王府。
山雨,已不再是欲来,而是已然倾盆!
而我们的雍亲王殿下,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超级加大版的床榻上,抱着锦被,睡得口水横流,梦里似乎还在嘀咕着:
“烧鹅……别跑……还有那个谁……一起来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