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深夜到访,并未在雍亲王府外引起太多注意。
如今这位王爷行事莫测,有官员深夜拜访,似乎也不算稀奇。
书房内,只有赵钰和林如海两人,连奉茶的丫鬟都被屏退了。
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亲王,他正毫无形象地瘫在宽大的太师椅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还嘟囔着
:“林大人,这么晚不睡觉,跑来干嘛呀?我都困死了。”
老林头果然坐不住了。
看来皇帝老爹的试探,把他吓得不轻。正好,听听他怎么说。
“王爷,”林如海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了,语气凝重地低声道,
“今日陛下召见,提及北疆兵权与选妃之事,不知王爷……作何感想?”
赵钰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反应慢了半拍:“啊?兵权?不是说了不要嘛,麻烦!选妃?挺好的啊,多找几个人陪我玩!”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完全符合一个只知享乐的“傻王爷”人设。
林如海心中焦急,却又不能明说,只得委婉提醒:
“王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王爷功盖当世,荣宠加身,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立于风口浪尖。陛下天恩浩荡,然天威难测;朝堂之上,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王爷还需……万事谨慎,有些东西,不沾为妙;有些人……远之为上。”
他话中深意,几乎已经点明:
兵权是祸根,选妃也可能被人做文章,皇帝的心思难猜,太子等人更不会善罢甘休。
赵钰听着,脸上却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猛地从椅子上出溜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哎呀,林大人,你说的话好难懂啊!什么风啊浪啊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想吃饱了睡,睡醒了玩!那些麻烦事,我才不想管呢!”
他用力摆着手,像是要赶走什么讨厌的苍蝇。
“累死了累死了!我要睡觉了!林大人你也快回去睡觉吧!福安!送客!”
他根本不接林如海的话茬,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装傻充愣,外加喊困,结束了这场充满警示意味的谈话。
老林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现在这局面,装傻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林如海看着赵钰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深深一揖:“既然如此……老臣告退。望王爷……好生歇息。”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灯下拉得很长,充满了无力与忧虑。
王爷啊王爷,您是真不懂,还是……
装不懂?这装傻的日子,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赵钰看着林如海离开,脸上的困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冽的清明。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谨慎?远之?呵呵,老林头,你还是不够了解这权力的游戏。
有时候,越是表现得毫无威胁,越是沉迷享乐,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才会越早按捺不住,露出破绽。
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挡那些明枪暗箭,而是……挖好坑,等着他们自己跳进来!
他打了个哈欠,这次是真的有点困了。
“不过,睡觉确实是当前第一要务。”
……
林如海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皇帝在试探之后,虽然表面未露异色,但对赵钰的监控,却在无声无息中加强了。
雍亲王府周围,多了一些看似寻常,实则眼神锐利的“闲杂人等”。
赵钰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以最详细的方式,呈送到皇帝的御案之上。
太子东宫内,阴谋也在紧锣密鼓地酝酿。
“父皇果然开始忌惮了!”太子赵桓看着密探送来的对雍王府监控的消息,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那傻子还以为自己多受宠呢!周太傅,孙侍郎,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周文彬捋着胡须,老神在在:
“殿下稍安勿躁。陛下越是监控,说明心中疑虑越深。我们只需继续‘捧’着他,同时,悄悄收集他‘恃宠而骄’、‘奢靡无度’、‘结交外臣’的证据。另外,选妃一事,大有文章可做……”
孙绍祖接口道:“不错!我们可以暗中散播消息,说雍亲王觊觎某某重臣之女,意图联姻结党!总之,要把水搅浑,让陛下觉得,他这个‘傻’儿子,并不像表面那么安分!”
“好!就按此计行事!”太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还有他那些部下,一个个都得了高官厚禄,找机会弹劾他们居功自傲,目无法纪!本王就不信,扳不倒一个傻子!”
朝堂之上,其他皇子、勋贵集团、文官集团,也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冷眼旁观着这场围绕着雍亲王的暗流涌动。
有人想趁机投靠,有人想落井下石,更多人则在观望,等待着皇帝最终的态度。
而我们的主角,雍亲王兼冠军侯赵钰,则完美践行着他“累,要睡觉”的人生准则。
他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充耳不闻,每日里不是在王府里捣鼓他的“新奇”玩意,就是带着他那群同样“无所事事”的护卫,
在京城里招摇过市,偶尔还会“不小心”撞翻几个太子党官员的车驾,然后一脸“无辜”地赔不是。
对于选妃一事,他也表现得极其“随性”。
皇帝和皇后提了几家闺秀的名字,他要么说“太瘦了风一吹就倒”,要么说“看起来凶巴巴的会管着我”,
把负责此事的宗人府官员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
急什么?好饭不怕晚!正妃之位悬着,才能让更多人抱有幻想,主动往我这儿凑啊!
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这浑浑噩噩的样子,让许多原本担心他会威胁朝局的人稍稍松了口气,但也让另一些人心中的疑虑更深——
这到底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