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这可怎么办?”黄子澄嘴唇微微颤抖,说道。
“一份也没有吗?”程显宗脸色铁青,全然不见刚开始阅卷时的那份从容淡定。
“没有!七十二份考卷,尽皆南方学子!”户部的一名官员回应道。
“若是如此,那些北方士族该坐不住了,他们定会向朝廷施压,甚至各地的藩王也会纷纷向陛下进言,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起天下动荡。”说话之人面如枣红,一身朝服甚是威武,其真实身份正是盐帮之主袁洪,现任礼部尚书之职,此次阅卷竟把此人也邀请了过来。
“袁大人此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如今我太祖皇帝是古今少有的开国圣主,就凭这些个北方蛮子便能动摇我朝国本?我大明朝怎会如此脆弱?依我之见不必理会,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圣上一生经历何其精彩,怎会惧怕这点风浪。”应声之人名为张信,乃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士族出身。
如今的张信官居礼部侍郎之位。原本,按照正常的晋升轨迹,如果没有袁洪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那么下一任礼部尚书的职位十有八九就会落入张信头上。可偏偏这时,袁洪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直接成了他的上司。正因如此,张信心中自然对袁洪充满了怨恨与不满。每次见到袁洪,他的面容都会瞬间变得阴沉如水,说起话来更是毫无恭敬之意。
“北方蛮子?世上若无你这种人,这世间如何会有纷争?”袁洪骂完此人,不顾他那难看的脸色,接着道:“离应天府最近的河南府是天下最大的粮仓,远的北平府如今还守着国门,与蒙元的残存势力对峙。若这两地同时爆发暴乱,不知张大人如何应对?”
“李潜的试卷呢?拿给我看一下!”张显宗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
听到此话,黄子澄的心中萌生出一丝希望。张显宗翻开李潜的试卷认真看了起来,待到他看完后,突然眼神一闪,说道:“此子为何不能入榜?”
“张大人请看,此子的文采在南北学子中属于佼佼者,但本次科考的命题是《论为君之道》,此子竟大言不惭地说当世尚无君子,他的文章中‘为君者当以仁德为本,心怀天下,广纳贤才,明辨是非,而非独断专行,贪图私欲……’正读着,那名官员已经不敢再念下去。
众人听了皆惊惶失措,心中暗自思忖着,倘若这份考卷真的落入朱元璋手中,天晓得将会引发何等严重后果!一时间,现场气氛凝重到极点。
就在此时,只见袁洪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那份试卷夺入手中。他定睛凝视着卷面,神情专注地开始仔细阅读起来。
没过多久,原本紧绷着脸的袁洪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他一边大笑着,一边用手指着在场的众人,口中高声嚷道:“哈哈哈哈哈……我原以为在当今这世道下,天下的读书人早已被朱元璋的铁血手段吓破了胆,一个个都变得唯唯诺诺,毫无血性可言。可竟然还能有不肯应声之人存在,这人是谁?本官定要好好帮帮场子!依我之见,索性就直接将本届状元之名赐予此人吧!”
“啊?!”众人皆是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不知此人为何敢直呼圣上其名。张信更是想着该如何上折子参此人一本。
“你怎么敢直呼皇爷爷的名字?”朱允炆做了多年的皇太孙,但存在感着实太低,以至于众大臣商讨了许久也未询问过他的意见。这时朱允炆突然开口,众官员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身边的是朱元璋亲定的国之储君,由黄子澄带头齐齐跪倒在地,口中惶恐道:“臣等罪该万死!”
朱允炆本就心善,见此情景急忙道:“众爱卿平身,我们还是接着商讨此事吧!”
“你便是朱元璋的孙子?”袁洪眼神一亮,突然开口道。
“快快跪下,不得无礼!”黄子澄作为朱允炆的老师,自然是极力维护于他,于是冲着袁洪说道。
哪知袁洪并不理他,向着朱允炆的方向开口道:“天山的女娃,你不是老夫对手,不要乱动,老夫不想伤人!”袁洪早就注意到了沈诗诗,但自恃武力高强,不将她放在眼里。
沈诗诗闻言心中猛地一惊,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气息上竟隐隐与守墓人相当。
沈诗诗本想出手,但见袁洪只是笑眯眯地看向她,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沈诗诗瞬间恢复平静,立于一旁一动不动。
原来袁洪自入宫以来,一直想与朱元璋会面,但朱元璋避而不见,也不准他参与朝会,六部官员乃至国子监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这才邀请他参与此次的科考,而且他上的折子统统都被朱元璋留存,也不回复他,这才让他心生焦虑,作出如此反应。
朱允炆见此情形,摇了摇头,知道此人定然有所依仗,于是便不再理他,于是开口道:“算了!还是直接禀明皇爷爷,由他决断吧!”
袁洪见众人不理睬他,顿时大感无趣,于是转身便走,走时对着沈诗诗道:“女娃,回你天山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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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朱元璋看着眼前的七十二份试卷,表情瞬间凝固,口中喃喃道:“这便是你们批阅的试卷?难道我大明只得了南方的天下吗?”
“臣等并无私心,还请圣上明阅!”众大臣跪在奉天殿的门口,不敢抬头。
“没有私心?把试卷拿回去重新审阅,朕就不信北方没有一个人才!”朱元璋此时抑制着怒气,缓缓开口道。
“臣遵旨!只是那些学子还在贡院里关着,各地官员以及士族族长统统都上折子,不知该如何处置?”程显宗壮着胆子问道。
“如何处置?究竟都有哪些官员或者族长胆敢递上折子来?哼!想来定是朕这些年来对他们过于纵容了,以至于让他们如此肆意妄为!”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案,那厚重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震得颤动起来。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犹如利刃一般锋利,令人不寒而栗,那丝丝杀机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国子监有个叫李潜的监生,他是北方学子,他的试卷呢?拿来给朕瞧瞧!”朱元璋突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