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李潜难为情道。
“嘿嘿,你不饿了?都到门口了,里面又没有洪水猛兽,你给我进去吧。”江飞不耐道。
说着一把拽起来李潜便往里面闯去,李潜还要挣扎,奈何江飞使了内力,根本挣脱不得。
原来二人下山后狂奔了两个时辰方才抵达此处,到地方后方知江飞所说吃饭的地方竟是这烟花巷,这里的烟花巷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道。
李潜自幼苦读圣贤书,自是不肯进去,如今夜半三更,就是住宿也毫无地方,二人磨叽了许久,江飞实在忍受不住,就把他硬拽进去。
李潜进去后才发现,这烟花巷内处处灯火通明,除了青楼以外也有各种各样的商铺,除夕夜热闹非凡,街中摆摊的小商贩更是络绎不绝。
二人行走街中,肚子饿的咕咕直叫,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可李潜始终不敢抬头观望,只是偶尔瞥见绣楼上有女子含笑招手,每每这种场景,李潜便面红耳赤迅速低头。
反观江飞,像是这边的常客,凡是对他打招呼的女子,纷纷向其颔首致意,他本就容貌俊美,那些女子眼含秋水,恨不得将他吞下。
江飞小声说道:“还是我江南风气开放,小爷这副相貌,在江南逛窑子时早就被人包下了,那像这些女子,只看不摸。”
李潜没想到这位仁兄竟对此事耿耿于怀,当真好笑至极。
走了一阵,江飞在一处阁楼前停了下来。
“应该是这吧?”江飞不确定道。
李潜在这里本就不自在,一听这话赶忙接口道:“既然不是我们快走吧!”
“走什么,是不是也得进去看一下,说罢拉起李潜便往里走,李潜抬头望了一眼,只见此楼高两层,门口挂有红色灯笼,门前牌匾上写“红袖招”三字,二楼并未开窗,也不见女子招手,只是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想必是客满之故。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名字起的真好。”李潜看着牌匾不自觉吟道。
“好诗好诗,没想到老兄也是同道中人,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还是我江南女子好吧?”江飞贱兮兮道。
李潜知晓他是有意为之,遂冷冽地瞪了他一眼,江飞亦不甘示弱,回瞪过去。二人步入楼内,察觉屋内所有房间紧闭,但不时传来一阵女子娇柔的笑声,还有些许似有若无的胭脂香氛萦绕于鼻尖。
恰在此时,二楼走下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面带微笑,向二人问询道:“两位贵客可有预约?”
“预约?你们这地方还需预约?”江飞满脸惊愕。李潜亦是一脸惊诧。
那男子不以为意,含笑解释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红袖招新定的规矩,自秀娘进驻以来,每日宾客盈门,我们这只是个小地方,房间有限,故而只能接待有预约的客人,实在抱歉,二位公子还是另寻他处吧!”
此男子想必便是这红袖招的管事,虽说言辞有礼,然话语之中却透露出逐客之意。
李潜闻言本欲离开,但见江飞拉着他一起坐下。然后朗声道:“甚是可笑,你当你们这是清倌之地吗?速去将聂天奇叫来,就说他的恩人到了!”
“公子何以知晓我家主人名讳?”管事惊问道。
江飞全然不理会,自顾自倒了杯茶,饮了起来。李潜虽不明就里,却也依样画葫芦,茶虽不能果腹,却也能解乏。
管事观二人面相,发现二人虽衣衫凋敝,但都气度非凡,他也是久经人事,不敢轻易得罪,于是谨慎的说道:“二位公子稍后,我这便前去禀告。”
待管事走后,李潜这才问道:“你怎知这有你要找的人?”
“很简单,这是此间最大的妓院。”江飞解释道。
李潜听后不再多问,刚喝完一杯茶的功夫,管事再次走了出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道:“我家主人有句诗想请二位公子接一下。”
“酒酣白日暮。”
李潜接口道:“走马入红尘。”这是孟浩然《同储十二洛阳道中作》中的诗句,李潜自然熟记于心。
可管事摇了摇头,看了二人一眼便往二楼走去。
这时江飞低声道:“杀人不留行。”
管事闻言立刻回头道:“果然是公子到了,小人刚刚多有得罪,最近打秋风的人实在太多,主人才会出此下策,他也没想到公子真的会来此地,若不然必定扫榻相迎,二位公子请随老奴前来。”
李潜颇感奇怪,这两句诗句毫不相干,为何会连到一起,而且这管事前倨后恭,态度截然相反,虽有疑惑,但不愿多问,只是低着头随江飞走去。
江飞这时小声对他解释道:“这老怪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舞文弄墨,他本名聂二狗,入我盐帮以后才改名聂天奇,当年我二人在一块执行任务中相识,我那时学艺初成,在一次黄昏酒后救过他的性命,方才留下这诗句,现在小爷吃他一顿饭,喝他一顿酒,借些银两花花,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妓院老板竟是你们盐帮之人?”李潜惊讶道。
“那当然,他不仅是我盐帮之人,而且是我河盐堂的堂主,只是他年岁已高,不愿再受江湖之苦,这才隐居于此。我盐帮富可敌国,而且多隐于市井,即便官府之内也有我盐帮之人,朱元璋虽费力清剿,却也动不了我盐帮分毫。”江飞傲然道。
李潜闻言心中震惊不已,眼下新朝刚稳,倘若如此势力的盐帮要起事,想必天下又要纷争不断。
二人随管事走过前厅,来到楼梯口的暗门处,管事拿出钥匙打开门后,道:“二位公子请进,小人不便入内。”
江飞点了点头推门而入,李潜紧随身后。
“这老怪还真是会享受,我年纪再大点,也要给自己弄一处这样的宅院。”江飞羡慕道。
李潜也是心旷神怡,原来推开暗门后竟别有洞天,处处金雕玉砌,鸟兽花语,还有股淡淡的墨香之味远远飘来,凉厅中一白衣老者正在作画,看起来颇为认真,就连二人靠近也毫无所觉。
“都说徽州墨好,只是老夫怎么画不出这韵味呢?”老者时而皱眉时而摇笔。
李潜走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江飞靠近一看,评价道:“你这两只猪画的还行,就是鼻子还需要再改一改。”
老者闻言大怒道:“这是马,你才是猪!你个蠢猪!”
“这是马?”江飞闻言再也忍受不住大笑起来,直到笑岔了气才停下来,嘲讽道:“你别画画了,还是写字吧,至少能让人看懂。”
“你小子来就为了讽刺老夫吗?”老者面色不善道。
江飞充耳不闻继续笑道:“李兄,你看到了吗?我说的不错吧,这老怪就爱舞文弄墨,而且毫不自知,上次我见他模仿王羲之的书法,结果个个写的像个鸭子,哈哈哈……”
李潜也想笑,但自觉不礼貌,于是憋了个满脸通红却不敢言语。
老者怒视着江飞,直到江飞笑够了才淡淡开口道:“你江大公子怎么有空来此?帮里的事也不管了吗?”
“废话别说,先上酒肉,我快饿死了。”江飞肚子饿的嗷嗷直叫,赶紧说道。
“帮规明确规定,若要跨区办案,必须先向帮中地区负责人禀报。老夫乃华州府主事人,为何未见帮中命令下达?”老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认真的道。
“二狗,你玩真的?崂山三鬼入你华州境内数月,你有失职之嫌,若不是本咸盐史一路追踪,你华州境内恐怕又要多几起冤案。”江飞大叫道。
“咸盐史?你什么时候又升官了?你所说属实?”老者惊疑道。
江飞从怀中拿出一个青木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咸”字,丢了过去。
老者只看了一眼便还了回去,对着凉亭中的石柱拍了几下。
不一会儿功夫,管事带着二人入内参拜。
“程苍,你可知罪?”老者冷冷道。
“不知属下犯了何罪?”管事疑惑道。
“崂山三鬼入我华州境内,为何我却不知?”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主人恕罪,这三鬼入我境内后一直被我等追杀,从未在华州境内做过一起案子,只是月初时突然失踪,并不是属下知情不报啊!”程苍赶忙跪地解释道,后背冷汗涔涔。
“既如此,你三人各卸下一条手臂以示惩戒吧!”老者冷冷开口道。
三人一听此话,面色苍白,正要动手之际,李潜和江飞同时开口道:“慢!”
李潜神色中带着哀求,江飞苦笑道:“老兄,我就来吃个饭,何必如此呢?”
“罢了,既然咸盐史替尔等求情,那便算了,去安排酒菜,我要好好招待咸盐史。”老者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的,上当了!”江飞暗道。
程苍三人感激的看向江飞二人,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酒菜已安排完毕,只见桌上肥鸡酱鸭,鹅掌羊脯,鲜鱼虾仁,还有许多李潜也识不得果蔬肉类,果然盐帮之富,名不虚传。
江飞左手扯下一个鸡腿,右手拿起酒壶便大口咀嚼,嘴里边吃边嘟囔:“仁兄烤的野鸡虽然好吃,却没什么滋味,还是这老怪知我懂我。”
二人看的大皱眉头,均道:“有辱斯文。”
不一会儿功夫,江飞便酒足饭饱,打了个饱嗝后说道:“老怪人还不错,只是除了有酒有肉以外,是不是还少了些什么?”
李潜疑惑道:“已经不少了,吃不完的。”
”姑娘呢?老子要嫖妓,快给我安排几个。”江飞大声叫道。
李潜大感羞愧,低头不语。
老者神秘一笑,道:“这次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