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李潜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先前所有的局促与沉默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脚步已下意识地朝着摊位快步走去。
柳卿卿听见熟悉的声音,握着玉佩的手微微一顿,猛地抬眼望过来。当看清快步走近的李潜时,她眼底瞬间涌上亮色,面上的布巾似乎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一瞬间如乳燕归巢般扑进李潜的怀抱。
柳卿卿扑进李潜怀里时,带着一身奔波的薄凉,却将满腔思念都揉进了这个拥抱里。她脸颊贴着他的衣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的味道,连日来的委屈与担忧终于决堤,声音带着哽咽:“李潜,我找了你好久……”
从洛阳城分离那日起,她便每日算着归期,后来听闻他卷入天牢风波,自己不顾一切前去寻他,为了他甚至与师父决裂。
李潜僵在原地,手臂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他与柳卿卿虽心意相通,却从未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她的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着细碎的痒意,胸口传来她轻轻的颤抖,让他心头又软又慌。
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揽住她的后背,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低声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不远处的沈诗诗看着这一幕,浑身猛地一颤,方才还能强装平静的心境,在看到柳卿卿扑进李潜怀里的瞬间,彻底崩塌。那股突如其来的心痛,像细密的针,扎得她连呼吸都发紧,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白衣的下摆扫过石板路的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没人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此刻,她只想转身离去。
“大哥!”白悠悠的哭声打破了这份相拥的静谧,她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师兄……师兄不见了。”
李潜听见“江飞不见了”,心头骤然一沉,方才相拥的暖意瞬间被寒意取代,他急忙推开柳卿卿,双手扶住白悠悠的肩膀,语气急促:“悠悠,你慢慢说,江飞他怎么了?何时不见的?”
柳卿卿被他突然推开,脸颊瞬间染上绯红,方才扑进怀里的冲动褪去,只剩几分羞怯。她下意识拢了拢面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沈诗诗,那白衣女子静立在人群边缘,气质清冷,容颜绝世,竟让她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但柳卿卿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像是暗处的寒刃,让她直觉生出警惕,而且女人的直觉让她不得不警惕。
白悠悠被李潜一问,眼泪掉得更凶,她攥着李潜的衣袖,声音断断续续:“我们……我们从应天出来后,本想去找你,可走到半路,师兄他……他杀了人!”
杀人?”李潜瞳孔骤缩,江飞性格虽偶有冲动,却绝非滥杀之人,他追问:“杀的是谁?为何要动手?”
白悠悠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柳卿卿见她实在说不下去,又瞥见周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好事者已开始交头接耳,连忙拉了拉李潜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去前面的客栈细说,别让人听了去惹麻烦。”
李潜这才回过神,抬头扫了眼四周,果然见不少人正盯着他们指指点点,连不远处玉器摊位的伙计都停了手里的活,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他刚要应声,目光却忽然撞进一道审视的视线,李景隆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李潜顿时一惊,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连忙上前半步,微微屈膝行礼:“参见李国公。”
李景隆没理会他的行礼,目光仍落在李潜的身上,眉头微蹙,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李潜,眼前这男子穿着半旧的布衣,身形算不上魁梧,眉眼也只算清秀,浑身上下透着股寻常书生的局促,实在看不出哪里能让柳卿卿这般牵挂。
沈诗诗冷哼一声,李景隆被那声轻哼惊醒,后颈瞬间渗出一层薄汗,他先前满心思都在李潜身上,竟没仔细看沈诗诗的眉眼,此刻才猛然想起,这白衣女子竟是天山传人。
他哪还敢有半分倨傲,连忙上前两步,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原来是圣山公主在此,臣……臣方才眼拙,未能第一时间认出,还望公主恕罪。”
公主?”白悠悠最先反应过来,湖蓝色面巾下的脸色瞬间煞白,握着布囊的手骤然收紧。她一家皆因朱元璋惨死,对朱家宗室恨之入骨,此刻听闻眼前人竟是朱元璋的女儿,眼底瞬间燃起怒火。
柳卿卿也没好到哪里去,素色布巾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此刻见仇人女儿近在眼前,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脚步已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不可!”李潜眼疾手快,见二人神色不对,立刻伸手一左一右攥住她们的手腕。白悠悠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柳卿卿的掌心则满是冷汗,显然都动了杀心。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里人多,先回客栈再说!”
沈诗诗站在原地,看着李景隆的谄媚模样,眼底满是冷淡,却没阻止李潜的动作。她自然察觉到了柳卿卿与白悠悠的敌意,但她毫不在意,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几人一前一后来到客栈,李潜先是对两女解释了沈诗诗的身份,以免引起误会,两女听后虽仇恨淡了几分,但柳卿卿还是出言讥讽道:“为了荣华富贵便认贼作父,真是丢尽了天山的脸面!”
李潜一听柳卿卿这话,心脏骤然一紧。他最担心的冲突还是来了。
果然,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连窗外飘进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诗诗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眼底那抹惯有的清冷彻底被冰封,杀意如实质般朝着柳卿卿涌去。
“你再说一遍?”沈诗诗的声音冷得像昆仑巅的寒冰,话音未落,周身已泛起淡淡的白霜,连桌上的茶水都开始凝结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