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师父!”白悠悠朱唇轻启。
听到此话,江飞紧绷的脊背忽然松了些,眼眶却莫名发涩。他侧头看向白悠悠,女孩眼底没有半分犹豫,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竟比山间的暖阳还要烫人。
“我……”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卡了壳。这些天压在心里的猜疑、恐惧,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坠得他喘不过气,可白悠悠这三个字,却像根轻细的线,轻轻拽了他一把。
柳卿卿走在前面,恰好回头撞见这一幕,嘴角撇了撇,没多话,只抬手拍了拍江飞的肩膀道:“别总跟自己较劲,说不定见了方丈,当年的事便能查得清楚。”
山间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落在耳里,竟少了几分压抑,多了些往前走的底气。江飞抬步踏上少室山的石阶,每一步都比先前更稳:“走,进去问问。”
山门前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凉,知客僧双手合十,僧袍下摆扫过地面,语气谦和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若要上香,请走左侧偏门,此路直通宝殿。这边是本派长老闭关之地,非经应允,不可擅入。”
江飞上前一步,右手按在胸口微微欠身,声音沉稳道:“在下江飞,乃是盐帮长老花神秀之徒。此番前来,并非为上香祈福,而是特来拜访一尘、一空两位前辈,有件当年旧事想向两位前辈请教,烦请大师代为通禀一声。”
“盐帮”二字刚落,知客僧原本平和的脸色骤然变了,瞳孔微缩,握着念珠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定了定神,再次合十道:“诸位施主在此稍候,贫僧这便去通禀,还望耐心等候。”说罢转身快步往山门内走去,僧鞋踩在石板上,竟比来时多了几分急促。
而此刻,少林寺后山的闭关禅房里,檀香袅袅绕着窗棂。一空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袈裟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泛着淡光,他刚掐断禅定,眉头便紧紧蹙起,看向对面闭目打坐的一尘大师道:“阿弥陀佛,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师兄,此子是你见还是我见?”
一尘大师缓缓睁开眼,眼底平静无波,捻着念珠,声音如敲玉磬:“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事自然落在你的头上。”
“遵师兄法令。”一空和尚起身合十。
“和尚切记,出家人不打诳语!”一尘大师开口提醒道。
“只是,那人留下威胁……”一空和尚犹豫道。
“师弟学的是金刚神通,若无一往无前的气势,怎配习得这绝世武学?万不可坠了千年古刹的威名!”一尘大师再次点醒道。
一空和尚闻言,浑身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先前的犹豫渐渐散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和尚受教了!”
一尘大师看着他的模样,朗声道:“善哉善哉!凡事因果自有定数,师弟早已入道,还望师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佛音入耳,但一空和尚仿若未闻,径直走了出去,眼见这一情况,一尘大师并未生气,而是笑着看向一空,目光中满是期许……
前殿内,本处在焦急中的江飞听得阵阵梵音入耳,那声音清越绵长,像山涧清泉漫过心头,将他攥着剑柄的手悄悄松了几分。方才满脑子的猜疑、戾气,竟随着梵音一点点化开,胸口的滞涩感也渐渐消散。他下意识闭了闭眼,鼻尖萦绕着殿内的檀香,恍惚间竟忘了要追问真相的急切,只觉得这片刻的平静,是连日来紧绷心境里难得的喘息。不止是他,另外三人的心灵上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似乎此刻,便是他们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四位施主,这是我少林寺的清心普渡咒,第一次听能宁神静气,舒缓心境。”待到梵音消散,知客僧双手合十道。
江飞四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均心道:少林寺不愧为江湖中的第一大派。
不等四人有何反应,知客僧又道:“本寺达摩院首座一空大师已在戒律堂等候,还请江施主独自前往。”
戒律堂内香烟缭绕,木柱上雕着的金刚怒目像在微光里添了几分肃穆。江飞刚跟着知客僧跨过门槛,目光便直直锁在堂中蒲团上打坐的僧人身上,僧袍金线暗纹与记忆里的模糊影子重合,正是一空和尚。
他上前两步躬身道:“一空大师,在下有礼了!”
一空和尚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江飞时有些诧异,因为他也未曾想到,仅仅过了数月,此子的武功竟只差一步便可进阶道境,不由的赞了一句:“施主不愧为花神秀的弟子!”
“多谢大师夸赞,只是那一步对我辈来说,实在难以跨越。”江飞挠了挠头道。
“确实!此境若跨过,施主的武功便是不如和尚,也相差无几了!”一空和尚道。
其实江飞的武功早已暗中触到了道境的门槛,太白剑法本就是遇强则强的剑法,这些天一直遭遇刺杀,而且不停磨砺着他的剑技,如今的他太白剑法随心而发,不下于年轻时的花神秀。
二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一阵,过了一会儿,江飞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问道:“敢问大师,师父的武功是不是本就有缺陷,修行时会滋生心魔?”
一空和尚目光落在江飞泛红的眼底,没有半分闪躲,只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所问是事实,令师所修的功法确实留了隐患,心魔缠身乃是常态。”
“轰”的一声,这话像重锤砸在江飞心上。他踉跄半步,喉结滚动着抛出第二问,声音里已带了颤声道:“那……那盐帮当年惨死的高手,是我师父杀的吗?师父是因为心魔突发,才对自己人下了狠手吗?”
“此事老衲不敢妄断。”一空和尚摇了摇头,眼底多了几分复杂:“当日和尚与师兄赶到时,盐帮高手已然殒命,尸身之上皆是剑伤,与令师所用剑法路数相似。只是当时袁帮主、令师二人同处现场,老衲并未亲眼见令师动手,也不敢断言是他所为。”
江飞的手指深深掐进剑柄,指节泛白。他盯着一空和尚,像是要从对方眼中找出半分谎言,可最终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他猛的想起江府惨遭屠戮那天的细节,第三问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我前任盐帮帮主遭人刺杀的前一天,我师父是否不在你们身边?”
“是。”一空和尚的回答依旧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令师在前一日便似丢了魂一般,离开了盐帮总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