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请讲!”杨文涛眼中瞬间迸出亮色,语气里满是欣喜。
胆巴指尖捻着念珠,声音平淡无波:“法子简单,杨大帅只需在武功上胜过和尚便是。”
杨文涛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他愣了愣,下意识追问道:“胜过大师?您莫不是在说笑?”
“和尚已退了两步,这最后一步,已是底线。再退,和尚也无力回天,西海的首领们更不会应允。”胆巴的话像块冰,砸得杨文涛心头一沉。
不等他消化这硬邦邦的答复,胆巴已抬步已走,只留下一句:“和尚言尽于此,最多一月。杨天王尽早定夺,和尚随时恭候。”话音未落,青海湖畔的风卷过草甸,原地只剩杨文涛一人,伴着草丛里簌簌作响的声响,像极了无声的嘲讽。
等杨文涛策马赶回兰县,已是深夜。他在书房枯坐半宿,烛火燃尽了三根,却始终想不出半分对策。那和尚话少,却字字戳在要害上,显然再无退让的余地。更棘手的是,和尚展露的武功堪称当世顶尖,杨文涛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般身手。一个月本就仓促,朱元璋三番五次派信使催他出兵,威胁之意明晃晃摆在纸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约定之日,杨文涛无奈硬着头皮赴约。刚到湖边空地,便见胆巴已立于青石上,身后还站着四大领主,以及金石、龙岩两名面无表情的仆从。
见他孤身前来,胆巴眉梢微挑,语气里添了丝讶异:“杨天王这是瞧不起和尚?”
“杨某不敢。”杨文涛攥紧了腰间佩刀,声音放得极低,“只是杨某清楚,绝非大师对手,再多带人来,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话倒还算中肯。”胆巴点点头,语气稍缓,“和尚的话依旧作数,只要杨天王不攻西海湖内,兰县仍归你管。”
“上师!”一旁的塔木黎突然上前一步,眼中杀气毕露,“此贼子心怀叵测,不如趁机杀了,以绝后患!”
胆巴没开口,只抬眼看向杨文涛,目光如古井,深不见底。
杨文涛心头一凛,朗声道:“杀杨某容易!可大师能凭一己之力,抵挡朝廷的百万兵马吗?”
“休说大话!”一个身材矮小、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突然插话,正是钦察部首领阿尔斯泰,“我西海不过两城之地,土地贫瘠,中原皇帝怎会耗费心力来攻?”
“呵呵。”杨文涛冷笑一声,眼神扫过阿尔斯泰。
“足下便是钦察部的首领吧?换作别的皇帝,或许不会。可朱元璋是什么人?你们若执意不归顺,到头来,只会是灭族的下场!”
“你……”阿尔斯泰气得脸色涨红,还想反驳,却被胆巴一个眼神扫过来,瞬间闭了嘴,悻悻地退了回去。
“杨天王。”胆巴的声音重新响起,打断了僵局。
“和尚与你约定的是比武,旁人的话不作数。你们中原人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无论结果如何,杨天王都可平安离开。”
“多谢大师……”杨文涛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胆巴打断。
“既如此,便算天王应了和尚的请求。”胆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转身就要走。
“大师留步!”杨文涛猛地出声,语气里满是苦涩。“杨某不才,今日,还是想向大师讨教几招。”
“哦?”胆巴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眼神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似是有些意外。
杨文涛不再多言,双手握住腰间长刀,“唰”地一声拔出,刀身映着湖畔晨光,寒气逼人。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了,杀气如潮水般散开,明知不是对手,却依旧没有半分退缩。
“放弃吧,你不是和尚的对手。”
突然,一个声音直接在杨文涛脑海中响起,清晰得仿佛胆巴就贴在他耳边。他握刀的手猛地一颤,力道松了几分,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竟有些晃动。
胆巴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首若有若无的声音:“瑶台法黎士,萧台耸迢峣。缥缈白玉京,空歌协云韶。灵驾御八景,多士严趋朝。琅花扬清微,天花雨层霄。”
诗句在湖畔回荡,胆巴的脚步猛的顿住,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
胆巴周身衣袂忽的无风自动,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扫过湖畔的每一寸草甸、每一片云影。
他双唇未动,一股浑厚内力却如惊雷般自丹田涌出,裹挟着问话向四方扩散:“何方高人在此?”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千年古钟在空谷里震荡,贴着青海湖的水面滚过,惊得水鸟扑棱棱飞起;又顺着风攀上远处的山巅,让岩石间的枯草都簌簌作响。它不分方向,不分远近。
四大领主脸色骤变,下意识握紧腰间的兵器,塔木黎更是警惕的环顾四周,却连半个人影都寻不见。
唯有胆巴立在青石上,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虚空某处,那问话的余音还在天地间盘旋。
“我不是人,是神仙。”那声音轻飘飘的,听着荒唐得让人想笑。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动嘴角,四大领主手按刀柄的指节泛了白,塔木黎额角渗出细汗,连金石、龙岩这两个素来面无表情的仆从,眼神里都晃过一丝惊惶。
“哼!装神弄鬼!”胆巴的冷哼陡然炸响,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缝间似有淡白气劲流转,原本平和的面色沉了下来,眼底的锐利化作实质,死死剜着西南方向的虚空。
话音未落,胆巴身形骤然拔起,僧袍下摆猎猎作响。只见他悬在半空,右臂猛地绷直,掌心朝前一推,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音爆如惊雷炸在湖畔,空气被掌风撕裂,竟泛起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西南虚空狠狠撞去。远处的水鸟惊叫着四散飞逃,湖面激起半人高的浪头,连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待胆巴落地时,双脚竟直直镶进了土中,脚踝以下全陷在草甸里,周围的泥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喘了口气,僧袍后背已浸出薄汗,显然这一掌耗力不浅,可那双眼睛里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哈哈哈,小和尚,你的脾气倒是不小。”
笑声突然炸开,比之前更响,更张扬,像有无数人在虚空里同笑,层层叠叠地裹住整个湖畔。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却比方才的“神仙”二字更让人惊悚——胆巴年逾七十,如今竟被人轻飘飘唤作“小和尚”!
塔木黎猛的抬头,刚想呵斥,却被胆巴抬手按住。老和尚盯着虚空,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方才那一掌他用了七分内力,若对方是寻常江湖人,早已脏腑碎裂,可此刻听这笑声,竟像是半点伤都没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