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适闲庭信步般迈出一步,从容抽出腰间长剑,剑鸣清越,仿若空谷幽音。日光倾洒,剑身上的精致纹理闪耀生辉。他轻抖手腕,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优雅弧线,如疾风拂柳般轻盈且暗藏锋芒。随即,足尖轻点,身形翩然若燕,刹那间欺近李木鱼身前,手中长剑光芒闪烁,直逼其咽喉,恰似白昼中一道刺目的闪电,迅猛而精准。
李木鱼瞧其神态,便知此人极难对付。了凡是个作恶多端、杀戮无数之人,虽修炼正宗少林绝学,却因缺乏慈悲之心,无法化解功法中的戾气,致使心境残缺,故而当日李木鱼能与其战成平手。曹适则全然不同,身为元朝进士,饱读诗书、学养深厚,若与其论理,不仅无法扰乱其心神,反而会使其气势愈发雄浑。
李木鱼冷哼一声,目光陡然锐利,右手疾握腰间剑柄,“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剑身寒光凛冽,似霜华铺展。
太极剑法乃武当派绝学,李木鱼早在十年前便臻至最高境界“化一”。彼时,他虽未达道境强者之境,却堪称道境之下的翘楚,否则也不敢挑战花神秀。只因这“化一”之境,融汇天地万象于一剑,剑出可令风云变色,剑势蕴含万物生灭之理,动静相宜、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此刻,李木鱼与天地气息相通,剑之所至,皆遵循自然法则,以一剑演化乾坤,将太极剑法精义与宇宙至理相融,破除诸般虚妄,达超凡入圣之境。
曹适见李木鱼剑法精妙,却镇定自若,手中长剑一抖,剑势陡然转变,如秋风扫叶般凌厉,剑招中蕴含几分肃杀之气,每一剑挥出皆具摧枯拉朽之力,层层叠叠地向李木鱼攻去。
李木鱼不敢小觑,将太极剑法发挥到极致,以剑作笔,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圆润弧线,欲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卸去曹适的剑气,化解其如汹涌浪潮般的攻势。怎奈曹适剑法愈发凌厉,剑招毫无破绽,剑气纵横交错,仿若编织成一张无形巨网。
李木鱼渐感不支,稍一疏忽,被一道剑气划过手臂,顿时鲜血飞溅。
李潜、张士隐见状,暗呼不妙。本以为李木鱼根基扎实,即便不敌,也不会轻易落败,未料到曹适剑法竟出神入化。
李木鱼再次起身,周身气血翻涌,显然已无力再战,反观曹适,身上气势愈发强盛,宛如剑神降临。
“走!”李木鱼大声向着李潜二人喝道,身上的气息陡然上升,显然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两声惊呼。“前辈!”“师叔!”两道焦急又惶恐的呼喊声几乎同时响起,划破长空,响彻云霄。
曹适心中顿生警觉,忽听他叹口气道:“罢了!老夫终究还是心软。”说罢,收剑而立,让开一条道路,要放三人过去。
李木鱼三人同时呆住,不明白此人占了上风为何突然收手。
“快走!过会儿老夫说不定会反悔!”曹适冷冷的说道。
李潜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向曹适抱拳,正打算离去。
曹适再次开口道:“你妻子在终南山里,我派人保护了起来,你我之间从此再无情谊。”
“曹适,你别后悔,主公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多嘴!”话音未落,一道剑气闪过,刘浩的脖颈处鲜血淋漓,眼神中还流露出惊恐之色。
曹适也不解释,翻身上马匆匆离去,那些土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一向张士隐抱拳追随而去。
“这位前辈其实良心不坏!”李潜沉思一阵,开口道。
二人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迷茫。
其实曹适的生平经历颇为奇特。他出身官宦世家,祖上三代皆在元廷身居要职,自幼受诗书礼义熏陶,才学过人,年纪轻轻便在乡试中崭露头角,成为备受瞩目的秀才,后被元顺帝亲点为进士,彼时可谓意气风发、前程光明,一心欲在朝堂施展抱负。
然而,元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各地起义军纷起,天下大乱。曹适刚接受元顺帝钦点,正踌躇满志之际,却传来噩耗。他的父亲身为守城将领,在抵御起义军的战斗中壮烈牺牲。那一刻,他如遭重创,满心抱负瞬间被悲痛淹没。他匆忙赶回家中料理后事,尚未从丧父之痛中缓过神来,又听闻大都(今北京)被朱元璋麾下大将徐达率军攻破,元顺帝仓皇北逃,元朝统治土崩瓦解。
曹适从一个即将踏入仕途的进士,沦为漂泊无依之人,被乱世洪流无情裹挟。
明朝初立,曹适虽三代在元廷为官,但其本身为汉人,报仇无门,况且自己只是一介书生,又不愿为朱元璋效力,心灰意冷之下,独自踏上终南山,本欲结庐而居、了此余生。未曾想此山竟是古代隐士的避世之所,那些隐士皆具大智慧,因不愿卷入天下纷争而隐居于此。
曹适在终南山的一座古墓中觅得这套剑法,剑法是一位号“素风散人”的隐士所创,古墓上仅有道号,真实姓名已不可考。剑法原本无名,只因插在墓碑上的宝剑剑柄处刻有“隐灵”二字,曹适才将其命名为“空谷隐灵”。曹适学成后极少与人争斗,因他久居山中,无意出山,只愿在此地度过余生。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曹适正在演练剑法,一黑衣蒙面男子寻来,竟能细数他的生平过往,斥责他身为元朝进士,一身本领上不能忠君报国,下不能保家护民,空有才华与武艺,却在这山中苟且偷生,实乃懦夫行径。
曹适听闻此言,心中愤懑,手中长剑一抖,指向那男子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在此评判于我!”
“在下只知你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枉读圣贤书,却甘作无胆男儿!”黑衣人声色俱厉地斥责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曹适是汉人,他学这一身本领本就是为了匡扶朝政,但国不复存在,又何谈报国?元朝那时已然病入膏肓,如今江山归汉人所有,若自己去辅佐旧主,定会被同胞所耻笑。自己不去辅佐朱元璋也是因为坚守气节:一臣不侍二主。所以宁愿在这深山孤独终老,没想到此人竟说自己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心中也是极为痛苦,却也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