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下巴,分析道:“我们推测,这截鎏金铜柱,很可能是一座大型墓葬的排水系统或者某种装饰构件的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地质变动,比如小型地震、流沙挤压,导致它从主体结构上断裂、脱落,然后被河水(古河道)冲刷或者风沙掩埋,移动到了现在的位置。至于它原本所属的主体墓葬在哪里……可能就在附近,也可能在几百米甚至更远的地方。”
猴子听得入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铜柱,喃喃道:“乖乖……一个排水的东西都用鎏金青铜……这墓主人,得多有钱?身份得多高啊?”
地龙点点头,肯定了猴子的猜测:“这位小兄弟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后来查阅了很多西夏的历史资料,也找道上懂行的朋友打听过。根据这铜柱的规格、工艺,以及发现地点(腾格里沙漠南缘,历史上是西夏和北宋、回鹘对峙的前线),我们初步怀疑……”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秘感:“这座墓,有可能是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手下,一位非常着名的镇边大将——嵬名安惠的!”
“嵬名安惠?”这个名字我们都很陌生。
“对。据有限的史料记载,这个人骁勇善战,长期带兵驻守在腾格里沙漠南缘一带,防御北宋和回鹘的进攻,战功赫赫,被封为西平公。但后来,好像卷入了西夏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被人诬陷,下场不明。有野史传说,他是诈死,然后带着西夏皇室赏赐的大量金银珠宝,还有他毕生收集的兵法典籍,秘密葬在了腾格里沙漠深处。”
地龙眼睛发亮:“如果真是他的墓,那里面可能就有西夏独有的鎏金铜甲、用早期活字印刷术印制的兵书,甚至可能有记录西夏宫廷秘闻的丝绸帛书!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他话锋又一转:“当然,这只是我们最大胆的猜测。墓主人究竟是谁,是王公还是贵族,是将军还是大祭司,还得等找到主墓室,开了棺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看向我们,语气笃定:“这绝对是个‘大单’,墓主人身份绝不简单。”
猴子一听“大单”、“价值连城”,眼睛都快变成钱的形状了,兴奋地搓着手:“那还等什么?搞起啊!”
地龙却摆摆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没那么简单。我们挖到这截铜柱后,又以发现点为中心,向外辐射探了很远,除了沙子和石头,什么都没找到。我怀疑,这古墓的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埋得也更深。或者,主墓室根本不在那个洼地,而在另一个符合‘月落凹处’描述的地方。光靠我们四个人,在这茫茫大沙漠里,就像大海捞针,根本吃不下这块肉。”
他目光扫过我们三个,最后看向门口,仿佛在等待把头他们:“所以,我们需要经验丰富的伙伴,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设备。这也是我们联系林把头合作的原因。”
正说着,凤姐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里堆着一大堆用帆布盖着的东西。她掀开帆布一角,露出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几十个登山包、旅行包,有大有小。
“既然要合作,装备方面我们这边已经准备了一部分。”凤姐说:“食物、水、药品、基础工具、绳索、照明、防风沙的衣物……都在这里,大大小小差不多二十个包。到了沙漠边缘的补给点,还会补充一些专门的沙漠装备,比如沙地靴、护目镜、还有骆驼。”
我心里暗叹,凤姐这个人,先不说别的,办事效率和能力是真的高。
“骆驼?”我愣了一下,举手发问:“凤姐,为啥非得用骆驼啊?咱们不是有车吗?我这刚买的越野车,底盘高,应该能跑沙地吧?骑骆驼多慢多晒啊,车里还能吹吹空调……呃,虽然这车没空调。” 我看了看窗外我那辆崭新的海拉克斯。
凤姐摇摇头,很肯定地说:“天牛,你想得太简单了。普通的越野车,在沙漠边缘的硬戈壁上跑跑还行。一旦进了真正的沙海,特别是那种松软的流沙区,车轮很容易陷进去,动弹不得。到时候拖车都麻烦,万一遇到沙暴,车就是累赘。骆驼不一样,它们是沙漠之舟,耐渴,熟悉沙漠环境,脚掌宽大不容易下陷,还能帮我们驮运物资。在沙漠深处,骆驼比任何机器都可靠。”
原来是这样。我挠挠头,算是长了知识:“好……好吧,听你们的。”
接下来我们就是在房间里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下墓的事。
老烟枪和二踢脚是晚上十一点到的,把头是凌晨一点半到的
所有人全部到齐,全部聚集在房间内,把头之前和地龙在电话里面聊过这个事,所以基本内容都知道了,羊皮图和鎏金铜柱地龙也通过彩信发给了把头,所以地龙只给老烟枪和二踢脚讲了一遍之前和我们说过的那些话。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
一直沉默的把头突然开口道:“可以,明天轻装上阵,先带上洛阳铲去探探点。地龙,骆驼都准备好了吗?”把头问。
地龙点点头:“已经和孙老板谈好了,随时可以去取,用完了,还回去就行。”把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胖坨嚼牛肉干的声音。一直抱着剑沉默不语的冷锋,忽然抬起眼皮,看向我和猴子身后(其实是看向门口方向),用他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的声调问了一句:“他,还没到?”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把头似乎听懂了。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老式的怀表,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沉稳地说:“应该快了。他比我出发得早,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我和猴子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我忍不住开口问:“把头,你们说的‘他’……是谁啊?还有人要来?”
不是人都到齐了吗?地龙大哥一伙四个,我们三个,加上把头、烟叔、二叔,这就十个了。还有别人?
把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
又是这样!我心里一阵吐槽,脸上又不敢表露出来。这把头,每次都喜欢卖关子!
闲着也是闲着,我掏出手机,开始玩贪吃蛇游戏,打发时间,也缓解一下心里的好奇和等待的焦躁。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就在我的贪吃蛇快要撞墙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很有节奏,像是一种暗号。
地龙立刻抬起头,朝凤姐使了个眼色。凤姐会意,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听了听,然后才伸手握住门把手。
“嘎吱!”
老旧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略显破旧的黑布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的竹编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袍子的袖口处,似乎用暗线绣着某种繁复的图案,颜色褪得厉害,但隐约能看出像是某种狰狞的兽头,可能是饕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用粗布仔细包裹着的条形木盒,看起来分量不轻。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带着一身的风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孤寂气息。
他朝着开门的凤姐,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带着一种熟稔的客气。
然后,他迈步,走进了房间。
随着他的进入,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他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走廊。然后,他抬起手,缓缓解开了系在下巴上的斗笠绳结,双手捧着斗笠,慢慢将它从头上取了下来。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房间内明亮的灯光下时——
我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上的贪吃蛇毫无疑问地撞墙 Game over 了,但我完全没注意到。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要蹦出来!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向我的眼眶和鼻腔。
那张脸……棱角分明,肤色是常年奔波留下的风霜色,比几个月前黑了些,也瘦了些,颧骨更加突出。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潦草。眼神依旧深邃,但里面似乎多了许多东西,像沉静的潭水,底下却藏着翻滚的暗流和难以言说的疲惫。仅仅几个月没见,他却好像不是过了几个月,而是独自走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沧桑。
猴子在我旁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应雪捂住了嘴,眼睛瞬间就红了。
是他!
是哑巴!
是我们以为可能再也不会相见、日夜牵挂的兄弟,陈默!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带着一身的故事和尘土,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哑巴似乎对我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看到我、猴子、应雪时,那深邃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温暖的波动,那里面有关切,有歉意,也有久别重逢的感慨。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先化作了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一些风霜,依稀又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沉默却可靠的伙伴。
他将取下的斗笠轻轻倒扣在胸前,这是一个略显古老却充满敬意的动作。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坐在中央的把头身上,然后环顾我们所有人,用他那许久未闻、略带沙哑却依旧沉稳的嗓音,清晰地开口说道:
“各位,好久不见。”
短短六个字,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们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回来了。我们的镇棺人,我们的兄弟,陈默,他真的回来了。在这辽阔而神秘的腾格里沙漠边缘,在这新的冒险即将开始的前夜,以一种最意想不到却又最理所当然的方式,重新归队。
房间内一片寂静,但这寂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情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