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冷泉独诉痴心语,月下暂许一线牵
蓝羲和那日的失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深不知处漾开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他将自己关在寒室之中,数日未曾露面,外界皆传羲和长老修炼遇阻,需静心闭关。唯有蓝曦臣知晓,弟弟并非修炼出岔,而是情根深种,痛彻心扉,几乎道心溃散。
蓝曦臣心中忧虑日盛。他深知弟弟性子执拗冰冷,一旦动情便是焚心蚀骨,难以自拔。看着他日渐消沉,形销骨立,蓝曦臣终是不忍。他思虑再三,决定冒昧一试,为弟弟争取一个或许能解开心结,或许…能带来一丝渺茫希望的机会。
这日,他寻了个由头,邀黑瞎子、张起灵、西里斯与斯内普前往后山观摩一处新发现的古阵法遗迹(此遗迹确实存在,只是蓝曦臣将时间提前了),又请折颜与白真前往雅室鉴赏新得的古琴谱。至于魏无羡、孟瑶等小辈,则已被安排听学,由蓝启仁亲自授课。
支开了林霄身边几乎所有的“屏障”,蓝曦臣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林霄暂居的精舍。
“林公子,”蓝曦臣言辞恳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请求,“舍弟羲和…自那日之后,心结深重,几近成障。他…他别无他求,只恳请能与公子单独一晤,倾诉…倾诉心中郁结。曦臣深知此请唐突,但念在他一片…痴心,或许唯有公子,能解他心魔。地点便定在后山冷泉畔,那里僻静,无人打扰。”他并未言明是自己安排,只将一切推于蓝羲和的“恳求”。
林霄看着蓝曦臣眼中的忧色与为难,又想起那日蓝羲和近乎崩溃的炽热与绝望,沉默片刻。他并非铁石心肠,那般浓烈而痛苦的情感,他感受得到。虽无法回应,但若一次坦诚的交谈能助对方解开心结,免其道途尽毁,他愿意一试。
“也罢。”林霄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请泽芜君转告羲和长老,申时三刻,冷泉一见。”
申时三刻,后山冷泉。雾气氤氲,泉水叮咚,更显幽静寂寥。 林霄到时,蓝羲和已怔怔地站在泉边。不过几日,他竟清减了许多,原本冷峻的容颜更显苍白削瘦,唯有一双眼,在见到林霄的那一刻,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里面翻滚着痛苦、渴望、卑微与不顾一切的炽热。
“林…林公子…”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贪婪地凝视着林霄,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羲和长老。”林霄颔首,语气平和,于不远处站定,“泽芜君言,长老有心结需与林某一谈?”
蓝羲和闻言,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光亮黯淡了几分,泛起苦涩:“心结…是,我的心结,自初见公子那日便种下,如今已长成参天巨木,盘踞神魂,再也…无法拔除。”他向前踉跄一步,目光痛苦而痴迷地锁着林霄,“林公子…我知你身边已有挚爱,知我之情于你而言只是困扰负累…可我控制不住…自见你第一眼,我便失了魂,丢了心,往日所循之道,所守之礼,尽成虚妄…”
他情绪激动,话语有些凌乱,却字字泣血,句句含悲:“我试图忘却,试图压制,可越是如此,思慕愈深,痛楚愈烈…公子就如那天边皓月,我明知遥不可及,却甘愿做那扑火飞蛾…只求…只求公子能允我…允我偶尔能远远望你一眼,能…能知晓你的安好…我便…此生无憾…”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哽咽难言,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竟蒙上了一层水光,带着绝望的祈求。
林霄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这般痛苦挣扎的模样,心中亦不免生出几分怜悯。他见过太多情感,深知情之一字,最是不由人。蓝羲和这般极致而纯粹的单相思,虽给他带来困扰,却也并非罪过。
他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羲和长老,你的心意,林某知晓。然,林某之心,早已有所归属,再难容下他人。此事实难更改。”
蓝羲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光芒彻底熄灭,仿佛被判了死刑。
却听林霄继续道:“然,大道同行,未必仅有道侣一途。云深不知处乃清修之地,未来重塑轮回,梳理阴阳,乃泽被苍生之大业,需集众智,汇众力。若长老愿意,可暂将心思寄于大道公义之上。林某于此间行事,或许确有需借重蓝氏与长老之力之处。届时,长老亦可常伴…呃,常参与其中,为天下计,亦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靠近’吧。”
这番话,既明确拒绝了男女之情,却又留下了一个并肩同行、为共同目标努力的“一线机会”。这并非情感上的承诺,却给了蓝羲和一个将痴恋转化为守护与追随的出口,一个不至于彻底绝望崩溃的支点。
蓝羲和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霄,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虽然并非他最初渴望的,但只要能有一个理由待在他身边,能看到他,能为他做些事…这已是绝望黑暗中透下的唯一微光!
“愿意!我愿意!”他急切地应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但凭公子差遣!羲和定竭尽所能,助公子完成大业!”他眼中重新燃起光亮,那是一种将全部生命意义寄托于此的决绝。
林霄看着他,心中微叹,点了点头:“如此,便说定了。望长老善自珍重,莫要再沉溺伤怀,损了道基。”言罢,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银发在雾气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
蓝羲和痴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依旧站在原地,许久许久。心中依旧痛楚,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绝望,而是注入了一丝卑微却真实的希望。他缓缓握紧双拳,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与此同时,兰室内: 魏无羡正因坐姿不端被蓝启仁训斥,还被罚抄写家规。他愁眉苦脸,对着身旁坐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蓝忘机小声抱怨:“喂,蓝二公子,你们家家规也太多了吧?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蓝忘机目不斜视,冷淡道:“禁言。” 魏无羡:“……”他撇撇嘴,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蓝忘机冷峻的侧颜,觉得这人虽然古板,但…长得真是好看。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将一颗包着糖纸的蜜饯(从阿沁那顺来的)塞到了蓝忘机镇纸下。 蓝忘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耳根微微泛红,依旧面无表情,却也没有立刻将那蜜饯拂开。 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牵绊,悄然在两个少年之间滋生。
蓝曦臣从暗处走出,看着弟弟虽依旧落寞却重新挺直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但至少…暂时保住了弟弟的道心与性命。而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或许,在那条并肩同行的大道上,真的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云深不知处,山雾依旧,却因一段无望痴恋的转机与一段新生牵绊的萌芽,而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