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已定,洞穴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却又奇异地流淌着一种相依为命的宁静。
沈砚的恢复速度确实惊人。第二天,他已经可以完全丢开拐杖,在洞穴内及洞口附近缓慢行走,虽然左腿承重时依旧能看出些许凝滞,但步伐稳健,脊梁挺直,那股属于“寒鸦”的冷冽气势正随着力量的回归而逐渐复苏。
林晚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目光里混合着欣喜与不易察觉的忧虑。欣喜于他的好转,忧虑于即将到来的、必然伴随着风险的下一步。
“慢点,别逞强。”看着他试图做一个稍大幅度的转身动作时微微蹙起的眉,林晚忍不住出声,手已经下意识地虚扶在他身侧。
沈砚停下动作,转头看她。晨光透过藤蔓,在她担忧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吐出“没事”两个字,而是沉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虚扶在自己臂弯旁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带着伤后初愈的、略显干燥的触感,却异常有力。他将她的手轻轻拉下,却没有松开,就那么自然地握着,牵着她,一起在洞口那片被阳光晒得微暖的空地上,又缓慢地走了两圈。
没有言语。
只有掌心相贴的温度,和脚步落在泥土上的细微声响。
林晚的心跳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低着头,看着两人偶尔交错的脚步,感受着他指间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守护和一种笨拙的安抚。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很好,他在,不用担心。
石头在下午时分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让洞穴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墨香阁还在,”石头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嘴,神色严肃,“但情况不太对劲。店面看着冷清,可我蹲守了大半天,发现前后门都有生面孔晃悠,不像顾客,倒像是……蹲点的。很谨慎,但瞒不过我这双老眼。”
果然,“夜枭”并未放弃这条线。
“能确定是哪边的人吗?”沈砚问,声音冷静。
“不好说,但感觉不像是官面上的。”石头摇头,“手法更野,眼神也更凶。”
不是官方,那大概率就是“夜枭”派出的外围人员。他们在守株待兔。
“我们还去吗?”林晚看向沈砚,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砚的目光沉静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直贴身存放的U盘轮廓。“去。”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但不能直接进去。”
他看向石头:“石头,还需要你帮忙。想办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接触到书店的周老板,或者,至少把一样东西,送到他手里。”
“什么东西?”
沈砚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极小、似乎是用某种金属薄片临时打磨成的、形状不规则的物件,边缘还带着手工的毛糙感。那上面没有任何标记,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是我父亲以前用过的一种……信物。”沈砚解释道,没有多说这信物的具体来历和含义,“周老板如果还认得,自然会明白。如果他不认,或者书店已经不安全,我们立刻撤离,另想办法。”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步险棋。
石头接过那冰凉的小金属片,掂量了一下,郑重地点头:“明白了。我会小心。”
石头再次离开后,洞穴里只剩下沈砚和林晚。等待变得格外漫长且煎熬。
夕阳西下,将洞口的藤蔓染成金红色。林晚坐在火塘边,无意识地用树枝拨弄着即将熄灭的炭火。沈砚靠坐在她对面的石壁下,闭目养神,但林晚能感觉到他并未睡着,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警戒状态。
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想起他昨夜讲述的过去,想起他父亲,想起那个危险的“基石”项目。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砚睁开眼,看向她。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上、微微攥紧的拳头。
他的拳头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在她的触碰下缓缓松开,翻转,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他的指尖有些凉,但掌心依旧滚烫。
“会顺利的,对吗?”林晚轻声问,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砚看着她眼中映着的、最后一点跳动的火光,收紧手掌,将那微凉纤细的手指完全裹住。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投向洞外渐沉的暮色,那里,星辰即将升起,“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陷入绝境。”
这是承诺,也是他背负着过去与现在,必须杀出的血路。
林晚将头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坚定的语气。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与他共同面对一切的决心。
夜色四合,虫鸣渐起。
在寂静的等待中,交握的双手是彼此唯一的锚点。
而远方,石头正带着那枚小小的金属信物,如同投入暗夜的一颗石子,试图激起通往真相的、第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