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带着取了精血后灵性更胜往昔的三尾灵狐,与心急如焚的瑛姑,一同踏上了返回点苍山段智兴隐居之地的路途。
途中,杨过并未闲着。
他分出一缕心神,细细体悟着刚刚从韩山童人物卡中融合得来的《神游物外大法》。
这门元神修炼秘术玄奥非常,若换作常人,恐怕穷尽数年乃至数十年光阴也难以入门。
然而,杨过本身在神魂之道上已有极深的造诣。
他早年便精擅“移魂大法”等精神异术,后来更是修炼了源自魔门的顶尖神魂功法《化魂无敌》,对于操控、震慑、乃至奴役他人心神有着独到的理解。
加之他后来融汇“道心种魔大法”之精髓,于识海中凝聚魔种,对于神魂本质、精神力量的凝聚与变化,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更关键的是,他继承了来自“令东来”那堪称逆天的武道悟性。
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杨过参悟这《神游物外大法》的进度,可谓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许多晦涩难懂的关窍,在他眼中如同掌上观纹,迅速被理解、消化、吸收。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那本就强大的神魂,正在朝着一种更为凝练、更为超脱的“不灭元神”方向蜕变。
与此同时,点苍山草庐之前,经过段智兴以《一阳指》品境全力救治的周伯通,悠悠转醒。
他甫一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清明,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当他隐约看到身旁那个身着僧袍、面容慈和却让他刻骨铭心的身影时,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个激灵,所有的迷糊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所取代!
“段……段皇爷?!”
周伯通怪叫一声,也顾不得浑身伤势是否痊愈,手脚并用地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只想立刻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人!
这世上,他最怕见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让他爱恨交织、不知如何面对的瑛姑,另一个,便是这位被他亏欠太多、无颜以对的大理段皇爷!
“伯通!你要去哪里?!”一个熟悉而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周伯通挣扎的动作一滞,这才猛地意识到,现场除了段智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惶惑地转过头,当看清按住自己之人的面容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清癯的面容,那深邃的眼神,那熟悉的气息……分明是……
“师……师哥?!”
周伯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依靠的家长,声音哽咽起来。
“师哥!真的是你?!你没死?!师哥……我……我好想你呀!”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又因伤势和心中的复杂情绪而动作迟缓。
王重阳看着这位数十年未见、性子依旧如孩童般的师弟,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但脸上却故意板起面孔,训斥道:“想我?哼!说得倒是好听!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你回终南山祭拜过我一次!”
周伯通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窘迫之色,支支吾吾地辩解道:“那个……那个……我不是有事被耽搁了嘛!江湖险恶,身不由己啊师哥!”
“有事耽搁?”王重阳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段智兴,又盯回周伯通,“那我再问你,你方才为何一见到段皇爷,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慌不择路地要逃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周伯通。
周伯通脸色变幻,眼神躲闪,双手胡乱挥舞着:“哎呀!师哥!这个……这个你先别问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细说!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大大的不宜!我们快走吧!现在就走!”
说着,他又要挣扎着起身逃离,仿佛这别苑是什么龙潭虎穴。
王重阳岂能让他如愿,手上微微用力,便将虚弱的周伯通牢牢按住,沉声道:“走?你要走去哪里?你的伤势只是被段兄以无上指力强行接续了经脉,稳住了生机,但本源依旧亏损,暗伤未除。若非如此,杨小友又何须冒险前去寻找那三尾灵狐之血?”
段智兴看着周伯通的眼睛,缓缓补充说道:“那三尾灵狐,乃是瑛姑饲养的异兽。杨小友此去索要灵狐精血,势必会惊动瑛姑。以她的性子,在得知原委之后,定然会跟着一同前来。”
段智兴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周伯通耳边炸响。
“周伯通,你……就不想再见一见瑛姑吗?有些事情,逃避了数十年,也该有个了断了。”
“瑛姑?!她要来这里?!”周伯通听到这个名字,反应比刚才见到段智兴还要激烈,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慌乱,声音都变了调。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见她!师哥你快放开我!让我走!我现在就要走!”
他如同陷入了某种癔症,拼命挣扎,甚至不顾可能崩裂刚刚接续的经脉。
王重阳见他如此失态,心中更是疑惑重重,同时也更加用力地制住他,厉声道:“胡闹!你的伤势未愈,若此刻强行离开,真气逆行,经脉再次崩断,届时纵有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你不得!你难道想后半辈子都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缠绵病榻的废人吗?!”
“废人就废人!不能动武就不能动武!”周伯通几乎是吼了出来,脸上涕泪横流,状若疯狂。
“师哥!我求求你!放开我!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我真的不能见到她!我宁愿死,也不想面对她!”
一直沉默旁观的段智兴,看着周伯通这般痛苦挣扎、近乎崩溃的模样,终于长叹一声。
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视着周伯通,声音低沉而清晰地问道:
“周伯通,你口口声声不能见她,拼命逃避。那你可知道……你与瑛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此话一出,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劈落在周伯通天灵盖上!
他所有的挣扎、哭喊、疯狂,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瞪得滚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仿佛听不懂段智兴在说什么。
“孩……孩子?”周伯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有一个孩子?”
一旁的王重阳也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惊疑地在周伯通和段智兴之间来回扫视。
师弟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他猛然联想到周伯通与瑛姑那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难道是……?”
段智兴迎着周伯通那茫然无措的目光,以及王重阳探询的眼神,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没错!正是你与瑛姑的孩子!”
周伯通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重复着:“我和瑛姑……有孩子……我和瑛姑有孩子……”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半晌,他才猛地抓住段智兴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追问道:“那……那孩子呢?他现在在何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他过得好吗?”
段智兴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痛苦与愧疚,声音沙哑地吐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他死了……在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什么?!死了?!”周伯通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若非王重阳扶着,几乎瘫软在地。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段智兴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悔恨:“当年,那孩子被贼人偷袭,身受重伤……我……我因一时顾虑,犹豫不决,未能及时出手以《一阳指》全力相救……致使那孩子……最终夭折了……”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周伯通,继续说道:“瑛姑也因此事,深受打击,性情大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伯通,你也该……见见她了。有些罪,需得一起扛;有些痛,需得一起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了解了这隐藏了数十年的残酷真相后,周伯通彻底呆住了。
他不再挣扎,不再哭喊,只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体。
所有的惊慌、恐惧,都被这巨大的悲伤与愧疚所淹没。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瑛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