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骑着他的小毛驴,不疾不徐地向着大周皇都的方向行去。
他看似悠闲,仿佛踏青的旅人,但江湖上因他而起的血雨腥风,早已将他的行踪渲染得如同魔王出行,所过之处,人人自危,却又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一日,他行至一处名为“悦来”的客栈歇脚。
客栈看似普通,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的静谧。
当杨过踏入二楼一间早已备好清茶的雅致厢房时,一道身影已静候其中。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着月白长袍,身形挺拔,仅是一个背影,便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与超凡脱俗并存的气度。
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温润如玉却又隐含威严的面庞,约莫三十许岁,眼神清澈而深邃。
“在下赵真,久仰杨兄大名。”他拱手为礼,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敌意。
“赵?”杨过眸光微动,如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皇室赵氏之人?”
“正是。”赵真坦然承认,他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受封逍遥王,也是皇室中少数不过问俗务、潜心武道的奇才。
杨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如出鞘的寒刃,直刺对方:“你们赵家,竟还敢有人出现在我面前?想必也清楚,我与你们皇室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好。就不怕我这个江湖人口中的‘魔头’,顺手将你宰了,先收点利息?”
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整个厢房,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逍遥王赵真却恍若未觉,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只是眼神同样变得凝重而专注,毫不避让地迎上杨过的目光。
“既然赵某敢独自在此等候杨兄,自然无惧。”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碰撞,竟似迸发出无形的火花。
厢房内明明无风,桌上的茶杯却微微震颤起来,发出细密的嗡鸣。
这是精神与意志的交锋,远比刀光剑影更为凶险。
僵持不过数息,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出手!
没有预兆,没有呼喝。
杨过并指如剑,身形微晃,步伐玄奥,宛如踏波而行,于方寸之间摇曳生姿。
正是《青莲剑歌》第二歌——「风荷」!剑意随之而起,不再是大开大合的磅礴,而是化作了风中荷叶般的灵动与不可捉摸。
指剑破空,轨迹飘忽不定,似左实右,似上实下,从一个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直刺赵真。
几乎在同一刹那,赵真并指相迎。
他指尖隐现赤红毫芒,一股堂皇正大、却又隐含君临天下霸道的剑意沛然而生。
周遭温度骤然升高,仿佛有火龙隐现,搅动风云。
此乃皇室不传之秘,《天子剑法》第一式——“火龙九霄起风云”!
指剑与指剑无声交击。
预想中的气劲爆破、桌椅翻飞的景象并未出现。
两人都将自身那足以摧城拔寨的恐怖力量收敛到了极致,所有的交锋都凝聚在那方寸指尖之上。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两个江湖客在比拼指力,平淡无奇。
但若有高手在此,必会骇然发现,那交汇的一点之上,压缩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一旦失控爆发,莫说这间厢房,整座客栈都会在瞬间被夷为平地!
“嗤嗤!”
细微的气劲交鸣声不绝于耳。
杨过的「风荷」剑意变幻万千,如清风拂过荷塘,无孔不入。
赵真的「火龙」剑势则雄浑霸道,如帝王巡天,以力破巧。
指影翻飞,身形交错。
短短数息之间,两人已交换了十余招,招招精妙,凶险异常。
蓦地,两人身形同时后撤,相对而立,仿佛从未动过手。
厢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骤然消散。
逍遥王赵真眼中闪过一丝赞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杨兄剑法精妙,已得自然之道三昧,佩服。更难得的是,兄台所修功法,乃是玄门正宗,一身真气精纯无比,圆融通透,毫无杂驳之气,更无半分阴邪血煞。看来,江湖上那些关于你杀人练功、吸人真元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杨过神色淡漠,拂了拂衣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既然传闻有误,自然是误会。”赵真语气诚恳,“我辈武者,当明辨是非。不该让杨兄平白背负这等污名。”
“污名?”杨过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与讥诮,“于我而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污名解与不解,并无分别。该找我报仇的,依旧会来;该被我讨债的,一个也跑不了。”
赵真眉头微蹙:“杨兄何必如此固执?冤家宜解不宜结。”
“固执?”杨过目光如电,直视赵真,“你今日在此等我,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化解这所谓的‘误会’吧?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赵真神色一正,身上那股属于王爷的威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杨兄快人快语,那赵某便直言了。此次前来,是为天下人,向杨兄讨要一物。”
“何物?”
“长生图。”
杨过眼神微冷,静待下文。
赵真慨然道:“长生图,关乎天下安定,社稷存续。希望杨兄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将此图交予皇室。”
“赵某可以在此保证,只要杨兄交出长生图,皇室必将出面,化解你我双方此番恩怨。同时,我会亲自向天下武林澄清,泰山之巅与会众人失踪之谜,以及登龙秘境中诸多天骄陨落的真相,并非杨兄所为,还你一个清白!”
“天下苍生?天下安定?”杨过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更浓,“这顶高帽,杨某可戴不起。我倒要问问,在这长生图出世之前,难道这天下就不太平、不安定了吗?为何此图一出,反倒成了关乎苍生社稷的命脉了?”
赵真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沉重与无奈:“今时不同往日。杨兄或许不知,我皇室那位定海神针,唯一的神玄境太上皇祖,寿元……即将耗尽。”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杨过的神色,继续道:“一旦皇祖仙逝,我大周皇族将再无神玄尊者坐镇。”
“届时,内有无视皇权的各方豪强宗门,外有虎视眈眈的异族强敌,朝廷何以威慑?天下何以不乱?”
“届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绝非虚言!这长生图,或许能助皇祖延寿,维系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局面。赵某恳请杨兄,看在亿万黎民百姓的份上,成全此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若是一般心怀侠义的江湖人士,恐怕早已被这番“大义”所说动。
然而,杨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好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按你所说,若皇室无力坐镇天下,镇压四方,那便说明你们赵家……德不配位,力有不逮。”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退位让贤?将这万里江山,交给有实力、有担当的人来坐,岂不是更能安天下,定苍生?何必死死占着位置,指望一张图来续命,苟延残喘?”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至极,若是传了出去,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赵真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杨过却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住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我看你……就不错。”
“什么?”赵真一怔。
杨过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如,就由你来坐上这皇位,如何?”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以你的实力与天资,再加上我的支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突破神玄之境。”
“届时,由你这位神玄境的皇帝来坐镇天下,岂不比指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祖宗续命,要可靠得多?”
他竟是直接开始“策反”这位逍遥王!
“放肆!”赵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厉声呵斥,“杨过!你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此等言论,乃是乱臣贼子之言!”
“大逆不道?”杨过仿佛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脸上露出了进入这间厢房后第一个真切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玩味与洞察一切的嘲讽,“在我看来,这世上,恐怕没有比逍遥王你……更加‘大逆不道’的人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赵真腰间那柄看似普通、实则内蕴华光的佩剑,以及他刚才施展剑法时,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唯有久居上位者才能养成的天子威仪。
“你手上的剑,你刚才所施展的剑法……呵呵!”杨过轻轻摇头。
逍遥王所学的天子剑法,说得动听些,这是皇室传承的绝学;
说得不好听点,这根本就是‘造反’的武学!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位在位天子,能够真正容忍除了自己之外,还有第二人精通这等蕴含帝道真意的武学。
“逍遥王……你练此剑法之时,可曾想过,何为忠?何为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