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东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他知道,只要承认一句,他的前途就全完了。
“领导!我,我回答,”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第一,苏秀梅同志今天来,来主要是汇报宣传队下一阶段的慰问演出计划!需要听取连队的具体需求,再加上天气寒冷,所以关门详细讨论!”
“第二,进修人选,师部没决议,我绝对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任何承诺!这是原则问题!”
“第三!“性子软,好打发”这种混账话,我陆战东怎么可能说!这绝对是对我的污蔑!”
他越说越顺,好似自己都相信了,目光越发理直气壮。
明殊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膀。
她道:“首长,各位同志。陆连长既然说这是误会,那就是误会吧。”
这话让陆战东和苏秀梅一愣,心里刚升起一丝侥幸,却被明殊接下来的话彻底打入冰窖。
“但是,”明殊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由误会而来的军医大学进修名额,我林晚,不要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政委:“我以我全师考核第一的成绩担保,我正式推荐卫生队何晓芸同志顶替我的名额!”
“她技术比我扎实,为人正直,这个名额给她,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才对得起组织的培养!”
不等众人反应,她猛加大声音:
“至于我本人,我请求组织批准,立刻上前线!到最前沿的野战医院去!到最危险,最艰苦的猫耳洞救护所去!”
“真正的医生,本事是在炮火里练出来的!荣誉是用命去保卫战友换来的!不是在这种背后搞小动作,抢名额的龌龊地方算计出来的!”
“请组织批准我的请求!”
明殊啪地一个极其标准的立正,向领导敬了一个军礼,眼神坚定。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她从一个大闹连部的泼妇,瞬间变成了一个主动请缨,奔赴沙场的勇士!
这种转变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没有人抱着看热闹的眼光去看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和肃然。
领导深深地看着林晚,眼神极其复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转头,对陆战东语气冰冷道:
“陆战东!你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你身为连长,把一个好端端的,有理想有技术的女兵,逼到了非要上前线才能证明自己的地步!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战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骂够了,领导才郑重地对明殊道:“林晚同志,你的请求,师党委批准了!”
“但是,上前线不是儿戏,更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定的。医疗队的组建,人员的选拔,师部早有预案和严格标准!”
他环视四周,声音提高,既是对明殊说,也是对全院官兵宣布:
“师医院正在奉命组建第二批赴前线野战医院的医疗队,今天下午就在师部大院进行最后的动员和人员核定!”
“林晚同志,你不是想去前线吗?好!我现在就批准你,列入本次医疗队的候选名单! ”
接着,领导对面如死灰的陆战东,语气冰冷道:
“至于你,陆战东同志!医疗队出征在即,需要最好的药品保障!你现在就去后勤处,按照林晚同志要求的清单,全力协调、优先配给!”
“这是命令!前线战友的安危,重于一切!你要是耽误了,我唯你是问!”
陆战东能说什么,还得认真严肃的接下任务,否则就是觉悟问题。
就在这时,明殊再次上前一步。
“首长!同志们!”
她朗声说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公事,组织上已经有了决断,我林晚坚决服从!但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私事,必须在此了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陆战东的心猛地一沉,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明殊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工工整整的纸,唰地一声抖开。
那是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开销。
“过去一年零三个月,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和物,一笔一笔都记着:
托人从上海买的麦乳精,白糖,合计二十八元五角;
给你买药,买营养品的全国粮票,三十五斤;
给你织毛衣,做鞋垫的毛线,布料钱,十五元;
还有零零碎碎给你改善伙食、买烟的钱……总计八十六元七角三分,全国粮票三十五斤。”
她每念一项,陆战东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就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这,这不就是占女兵便宜啊!
“林晚你……你胡说!”陆战东气得浑身发抖,想抢过清单。
明殊猛地收回手:“陆战东,这些钱物,是我林晚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不是组织发给你的津贴!今天,我不要你还钱!”
她话锋一转,看向领导,语气斩钉截铁:“请您和同志们做个见证!”
“我请求陆连长,在今天天黑之前,按照这个清单的价值,十倍折合成前线最急需的药品和物资!止血带、消炎粉、止痛片、冻疮膏! 有多少,要多少!直接送到医疗队装车!”
她死死盯着陆战东,声音拔高:“要是少一样,或者质量不过关,我就拿着这清单,一级一级往上告!”
“十倍?!”陆战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简直是敲诈!
可看着领导骤然冰冷的脸色,和周围官兵们鄙夷愤怒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如果这事闹大,就不只是作风问题,而是严重的道德败坏和侵占他人财物!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给!我给!我按你说的办!双倍!不!十倍!我亲自去后勤处,领最好的药!”
明殊冷哼一声,将清单拍在他胸口:“记住你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