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国的医院休养了将近两个月,当纪明煊和季明熙的身体基本康复,只剩下一些需要时间调养的旧伤时,谢泽阳安排好了返回星夜岛的一切。
私人飞机的航程平稳而安静。
兄弟俩并排坐着,望着舷窗外逐渐从繁华都市变为无垠云海,再逐渐显现出那片被蔚蓝海水环绕的、熟悉又陌生的岛屿轮廓时,心中都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近乡情怯,或许就是如此。
飞行器在星夜岛专用的停机坪降落。
早已有车辆等候,载着他们穿过绿树成荫的道路,最终抵达了那座矗立在岛屿核心区域、气势恢宏磅礴的建筑——夜铂宫。
当车子驶近,亲眼看到那座由特殊金属和晶体构筑、在阳光下流转着暗银色与深邃蓝芒的庞大宫殿群时,纪明煊和季明熙都被深深震撼了。
这远比他们模糊记忆中的碎片要壮观得多。
高耸的尖塔直插云霄,建筑线条冷硬而充满力量感,整体散发着一种肃穆、威严又神秘的气息。
这与他们过去十五年所待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是真正属于他们出身的世界。
谢泽阳没有直接带他们去安排好的住处,而是先领着他们穿过宽阔得可以跑马的回廊,来到了位于宫殿主楼高层的一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极其宽敞,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星夜岛和远处的海平面。
内部的陈设简洁而充满科技感,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摆放的几个陈列架和墙上悬挂的一些照片。
“这里是我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谢泽阳走到陈列架前,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也有些……旧东西。”
兄弟俩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陈列架上,除了些看不懂的仪器和模型,最显眼的就是几个相框。
照片里,是年轻许多的季凛和纪栩安,他们穿着笔挺的制服,或站或坐,神情或严肃或不羁,但眉眼间都洋溢着纪明煊和季明熙记忆中未曾见过的、属于那个和平年代的锐气与风采。
看着这些凝固了幸福时光的画面,纪明煊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季明熙则沉默着,指尖悄然蜷缩了起来,冰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剧烈的情感。
谢泽阳指着照片,缓缓讲述起一些往事,关于季凛的严谨自律,关于他们如何成为搭档,如何一步步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考官”,以及……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之后,谢泽阳带他们去了一个被称为“能量共鸣殿”的特殊场所。
大殿中央有一个复杂的光纹法阵。
谢泽阳示意他们分别站上去。
当纪明煊和季明熙站定后,法阵缓缓亮起柔和的光芒。
纪明煊身上浮现出的是如同跳跃火焰般的金红色光晕,活跃而充满爆发力;而季明熙周身则萦绕着冰蓝色与银白色交织的冷冽光华,沉静而锐利。
“果然……”谢泽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明煊继承了纪栩安的‘炽阳’属性,偏向力量与守护;明熙则更像季凛,是‘霜月’属性,精于掌控与洞察。你们的本源能量都很强,只是被封印太久,需要系统的引导和训练才能完全觉醒和掌控。”
测试结束后,谢泽阳带着他们来到了夜铂宫96楼的住所。
“这里,”谢泽阳用权限打开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就是你们父亲们以前的家。里面的陈设,大部分都保持着原样。”
推开门,时光仿佛在此停滞。客厅宽敞明亮,家具简洁却质感极佳,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一切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
谢泽阳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推开主卧室旁边一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更像是一个小型的陈列室兼书房。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两个立式透明储存舱。
舱内,静静地悬挂着两套制服。
一套是纯黑色,剪裁极致修身,线条利落,肩章和袖口有着暗银色的繁复纹路,旁边放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纯白色面具,冰冷而威严。
这是纪栩安的考官服。
另一套则是深灰色为主,带着些不规则的暗红纹路,设计更显不羁,配套的面具是半脸的,露出下颌线。
这是季凛的大考官服。
即使只是静静地陈列在那里,这两套服饰也自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和沉重的责任感。
“这就是‘大考官’的制服。”谢泽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它代表的不仅是力量,更是责任、秩序和守护的誓言。”
他转过身,目光郑重地落在纪明煊和季明熙身上:“星谕族的未来,需要新的支柱。我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这里,努力训练,觉醒并掌握你们的力量。终有一天,通过严格的考验,继承你们父亲的衣钵,成为新的‘大考官’。”
兄弟俩望着那两套象征着无上荣耀与责任的服饰,又彼此对望了一眼。
在对方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相同的震撼、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燃起的、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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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笼罩着星夜岛。
96楼的住所里一片安静,窗外是遥远的城市灯火与深邃的海平面,如同洒落的星辰。
纪明煊和季明熙并排靠在主卧柔软的大床上,谁都没有睡意。
床头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他们手中翻看的几本旧相册和一些零散的小物件——那是谢泽阳从季凛和纪栩安旧物中整理出来,交给他们的。
相册里大多是季凛和纪栩安的照片。
“喂,季明熙,”纪明煊用手指戳了戳一张照片,照片上两个穿着一模一样小恐龙连体衣的奶团子正扭打在一起(主要是他在单方面“欺负”弟弟),“你看,从小就是我让着你。”
季明熙瞥了一眼,淡淡开口:“是你太菜,连抢玩具都抢不赢。”
……
纪明煊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季明熙,语气带着怀念:“还记得在文立宾那个破拳场的时候吗?我老是练不好基本功,反应慢,力道也控制不住。那老王八蛋动不动就不给饭吃。每次……都是你偷偷把你那份馒头省下来,掰一大半给我。”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季明熙明明比他还矮一点点,瘦得像根豆芽菜,却总能在对练中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曾经很不解,甚至有些嫉妒
“你那时候,明明也没比我壮,怎么就能打得那么好?”纪明煊终于问出了这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季明熙的目光依旧落在相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练习呗。往死里练。”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要是不够努力,不够强,那最后被他逼着上拳台挨打、甚至可能被打死的,就是你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纪明煊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季明熙继续说着,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其实有好几次,特别是对上那些不要命的亡命徒,我都觉得自己肯定撑不过去了,骨头断了,血都快流干了,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居然都活了下来。以前还以为是命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现在知道了,大概是星谕族这身皮糙肉厚的体质在起作用。”
“呸呸呸!”纪明煊猛地坐起来,一脸晦气地连啐几口,“你能不能挑点好听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不吉利!”
季明熙抬眼看他,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说出的话却让纪明煊心头一紧:“我还偷偷给自己买过一份人身意外险呢,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想着哪天我要是真死在台上了,你拿到那笔钱,说不定就能摆脱文立宾,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纪明煊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
他声音发紧:“你……你什么时候去投的保?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季明熙语气依旧平淡,“让你跟我一起担惊受怕?”
纪明煊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苦涩和一种难言的默契:“好吧……其实……我也偷偷买了一份。受益人写的你。看来是我们兄弟俩……没用的默契。”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窗外的星光似乎更亮了些。
纪明煊深吸一口气:“季明熙,这么多年我们都是在斗嘴。其实我很多时候想说的都是,我爱你。”
这直白而浓烈的情感表达,让季明熙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猛地抽回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语气带着明显的窘迫和嫌弃:“哎呀你……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好恶心!肉麻死了!”
纪明煊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尖,心里那点沉重忽然被冲淡了不少:“什么恶心不恶心的?兄弟之间说这个怎么了?那你就是不爱我呗?好吧,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他说着,作势要背过身去。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就在纪明煊以为等不到回应,心里有点小失落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极轻、极快,几乎像是幻觉的声音:
“……我也爱你。”
但纪明煊听到了。
他猛地转回身,看到季明熙依旧偏着头,但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瞬间涌遍纪明煊的全身,冲散了所有阴霾。
他咧开嘴,像个傻子一样笑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一把搂住弟弟,用力揉着他的头发。
“哈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哥,季明熙你个小闷骚!”
“滚开!重死了!压到我伤口了!”
“少来!你伤早好了!”
……
过去的苦难无法磨灭,但此刻,拥有彼此,拥有失而复得的家,未来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他们依然是彼此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