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公寓便宜得离谱,因为有个房间永远锁着。
房东说里面住着个长期出差的室友。
直到我在自己床头发现一张作息表:
“凌晨3:00-3:15 客厅散步”
“凌晨3:30-4:00 厨房觅食”
“清晨5:20 注视室友”
今晚闹钟意外在3:00响起。
我睡眼惺忪推开门——
正好撞见“它”在客厅踱步。
惨白的脸缓缓转向我:
“你提前了...”
“我还准准备好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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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公寓便宜得不像话。
位于老城区一栋颇有年头的六层板楼里,没有电梯,墙壁斑驳,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但架不住它便宜——三室一厅,厨卫齐全,月租只要八百,押一付一。对于刚毕业、口袋里比脸还干净的张辰来说,简直是沙漠里的绿洲。
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姓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有些飘忽。签合同的时候,她反复摩挲着钥匙串,叮当作响。
“小张啊,这房子老了点,但地段好,也清静。”王阿姨语速很快,“三个房间,你住朝南这间,最大。北面那间小点的,堆了点旧东西。还有一间……”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漆成深褐色的房门,那门看起来比其他门都要旧,门把手上落着灰,门缝底下漆黑一片。
“那间住着人,是个老租客,姓李,常年在外地出差,搞勘探的,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你就当没这间房,别去打扰。”
张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有点嘀咕。常年出差?那锁着门干嘛?但他没多问。八百块,还要什么自行车?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他痛快地签了合同,拿到了两把钥匙——大门和他自己房间的。
搬进来的头几天,相安无事。房子虽然旧,但王阿姨显然提前打扫过,还算干净。他自己那间房阳光充足,他很满意。唯一的困扰是,这房子太安静了。老楼隔音不好,他能听到楼上小孩跑跳、隔壁夫妻吵架,但在这套房子里,除了他自己的动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个“常年出差”的室友李先生的房间,更是死寂一片,仿佛那扇门后面不是房间,而是一堵实心墙。
他开始正常上下班,朝九晚五,偶尔加班。生活渐渐步入一种拮据却平稳的轨道。
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他大扫除,挪动床头柜想清理后面的灰尘时,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张从柜子和墙壁的缝隙里飘了出来。
他捡起来,展开。
是一张手写的作息时间表。字迹是一种略显僵硬的工整,用的蓝色钢笔水,有些地方已经洇开。
标题是:作息时间
下面的内容,却让张辰的眉头渐渐皱紧,后背泛起一丝凉意。
“22:00 熄灯就寝”
“凌晨 3:00- 3:15 客厅散步”
“凌晨 3:30- 4:00 厨房觅食”
“清晨 5:20 注视室友”
“5:30 返回”
“6:00 熄灯”
后面还有一些更模糊的字迹,似乎被水浸过,看不太清,隐约有“保持安静”、“勿扰”之类的词。
张辰捏着这张纸,愣在了床边。
熄灯就寝?客厅散步?厨房觅食?注视……室友?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谁的恶作剧?前任租客留下的?还是……那个“常年出差”的李先生的?
他盯着“注视室友”那几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注视?怎么注视?在哪儿注视?
他猛地抬头,环顾自己的房间。墙壁,天花板,窗帘后面……难道有摄像头?他一阵恶寒,立刻起身,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四处检查,掀开窗帘,挪开衣柜,甚至趴在地上看床底。
一无所获。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像粘在皮肤上的冷油,挥之不去。
他拿着那张纸,冲出房间,想去质问房东王阿姨。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怎么问?就因为一张莫名其妙的纸?万一真是前任租客的恶作剧,或者自己理解错了呢?王阿姨会不会觉得他事多,把他赶出去?他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只是巧合。对,巧合。一张旧纸而已。
他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手举到半空,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最后,他把它重新展平,折好,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最底层。
眼不见为净。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看不见就能当不存在的。
那天之后,张辰开始失眠。
尤其是深夜,万籁俱寂之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老房子的木板地,稍微踩一下就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头几天,什么也没有。他渐渐放松了警惕,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
直到周二晚上。
他加班到很晚,回来洗漱完躺下已经快一点了。睡得正沉,忽然被一阵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嘎吱……嘎吱……”声惊醒。
声音来自客厅。
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固定的节奏。
张辰瞬间睡意全无,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嘎吱……嘎吱……”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像是在踱步。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回来。
他猛地想起那张作息表上的第一行:“凌晨 3:00 - 3:15 客厅散步”。
他颤抖着手摸到手机,按亮屏幕。
幽蓝的光照亮他惊恐的脸。
时间:凌晨 3:07。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不是巧合!那张纸是真的!
他蜷缩在被子里,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规律的踱步声像踩在他的心脏上,每一步都让他浑身一颤。
走了多久?十分钟?十五分钟?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声的折磨逼疯时,脚步声停了。
客厅恢复了死寂。
张辰刚想松一口气,厨房方向,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是橱柜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后是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股更冷的寒气似乎顺着门缝弥漫开来。
接着,是某种……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咀嚼声?或者说,是某种东西在缓慢摩擦、撕扯的声响。无法形容,但绝不属于人类正常的进食声音。
“凌晨 3:30 - 4:00 厨房觅食”。
张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死死地盯着卧室门,生怕那东西会突然推开他的门进来“注视”他。
厨房的动静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然后也消失了。
一切重归死寂。
张辰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下班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
厨房和他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碗筷摆放整齐,垃圾桶是空的,冰箱里的食物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仿佛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那张泛黄的作息表,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抽屉里。
此后的几个夜晚,几乎成了张辰的酷刑。他不敢早睡,生怕在睡梦中被“注视”。他也不敢深睡,总在凌晨三点前惊醒,然后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蜷缩在床上,听着客厅和厨房准时响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场”。
他试过戴耳塞,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物理阻隔,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他试过开着灯睡觉,但灯光并不能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门缝下的阴影更加清晰。
他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同事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只能勉强笑笑,搪塞过去。
他想过搬走,但押金和拮据的经济状况像两条锁链,把他牢牢拴在这间恐怖的公寓里。他也想过报警,可怎么说?说我的室友(可能不是人)按照一张作息表在活动?警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他只能熬。祈祷那个“李先生”永远别回来,或者……祈祷自己不会在某个清晨五点二十分,对上那双“注视”的眼睛。
周五晚上,部门聚餐,他被灌了不少酒。回到家时,已经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他胡乱脱了衣服倒在床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他忘了关掉手机上那个为了明天早起赶项目而设定的、尖锐刺耳的闹钟。
“叮铃铃铃——!!!!”
凌晨三点整,闹钟毫无预兆地炸响!
张辰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宿醉带来的头痛和混沌让他一时间搞不清状况。刺耳的铃声还在持续,他烦躁地摸索着手机,想把它关掉。
摸索中,他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走向卧室门口——他想去客厅喝口水,顺便让这该死的闹钟离远点。
“咔哒。”
他拧开门把手,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就在他房门正前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站着一个“人”。
一个极其瘦削、穿着某种深色、看似旧式睡衣的“人”形轮廓。
它背对着张辰,面朝着客厅的窗户,似乎正在进行的“散步”被突然打断。
张辰的动作僵住了,混沌的大脑像是被冰水浇透,瞬间清醒!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刺耳的闹钟铃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死寂中,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一顿一顿的、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僵硬姿态,开始……向后转动。
先是看到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侧脸轮廓。
然后,是另一半脸。
最终,完全转了过来,正面“看向”张辰。
那张脸……无法形容的惨白,像是刷了一层厚厚的白垩。五官模糊,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或者说,两个空洞的、没有任何光彩的、深不见底的窟窿,清晰地“锁定”了他。
没有嘴唇的嘴巴部位(或者说那片模糊的区域),微微动了动。
一个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幽幽地飘了出来,带着一种明显的不悦和……被打断节奏的恼怒:
“你……提前了……”
声音顿了顿,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在上下打量着他,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
“我……还没准备好……见你。”
张辰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僵立在门口,连呼吸都忘记了。极致的恐惧像无数冰针,刺穿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具瘦削的、穿着深色睡衣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在他眼前倏地……变淡,消散。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那句冰冷的话语,还在死寂的客厅里,幽幽回荡。
“还没准备好……见你……”
张辰双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倒在地,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下一次“注视室友”的时间……是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