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行辕内,烛火通明。曾国藩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军事舆图,指尖顺着李鸿章献上的那幅精密皖图所勾勒出的地脉走向,缓缓划过安庆周边。
体内蟒魂之力在“敬”与“义”的约束下,如暗流般冷静涌动,与地图上山川的“灵”隐隐呼应,助他推演着未来战局的种种可能。一种沉静而冰冷的力量感,在他胸中积淀。
然而,这份难得的、专注于皖中攻略的平静,被一封来自天京方向的八百里加急塘报,骤然打破。
亲兵几乎是踉跄着冲入书房,脸色煞白,手中高举的塘报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大帅!紧急军情!江南……江南大营……全线溃败!”
“什么?!”纵然以曾国藩如今的心境,闻此噩耗,也不禁霍然起身,案上的茶杯被袖风带倒,茶水淋漓,浸湿了地图的一角。
他一把夺过塘报,目光如电,急速扫过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
“长毛忠王李秀成、英王陈玉成合力,以疑兵诱我江南大营分兵,主力突袭……”
“营垒被破,粮台被焚,将士死伤枕藉……”
“钦差大臣和春……力战殉国!”
“张国梁将军……落水而亡!”
“江南大营……不复存在!”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曾国藩的心头。江南大营,朝廷倚仗了数年、耗费钱粮无数、用以围困天京的江东屏障,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一股巨大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并非兔死狐悲的哀伤,也非对局势恶化的忧虑,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需细细品味的悸动。
他缓缓坐回椅中,手中的塘报飘落在地。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江南大营的溃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围剿长毛的战略支柱,轰然倒塌!天京之围顿解,太平军士气大振,兵锋可直指苏杭富庶之地,甚至威胁北方!
意味着朝廷手中,能够用以遏制、平衡他湘军力量的重要棋子,消失了!
自此以后,放眼南中国,能与太平军抗衡者,除了他曾国藩的湘军,还有谁?!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冰冷质感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他小腹升起,瞬间流遍全身!
那不是蟒魂的暴戾之力,而是一种源于权力欲望被骤然放大、命运轨迹被强行扭转时产生的兴奋与战栗!
几乎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始终与山川地气隐隐共鸣的蟒魂,也仿佛感知到了这天下格局的剧变,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嘶鸣。那冰冷的意志中,透出一种“早该如此”的嘲弄,以及对于更广阔天地、更强大力量的渴求。
缠绕在魂体上的、那些来自皇权、来自旧有秩序的隐形束缚,似乎在这一刻,又松动了几分!
他感到,冥冥之中,那掌控命运的齿轮,再次发出了沉重的、不可逆转的转动之声!而这一次,齿轮转动的方向,正清晰地将他,将他麾下的湘军,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更加重要,也更加危险的位置!
朝廷,还有选择吗?
那些曾经猜忌他、掣肘他、甚至试图将他打为“妖孽”的满洲亲贵们,此刻除了将更多的权柄、更大的期望,乃至整个东南半壁江山的安危,压在他这个“汉臣”、“书生”、“蟒蛇转世”的肩上,还能依靠谁?
想当初,他屡战屡败,困守江西,参劾陈启迈引得朝野非议,丁忧回乡时何等凄凉?如今,江南大营一夕覆灭,反倒将他凸显为擎天之柱!
这是讽刺?还是……天命?
曾国藩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有力。
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念头:朝廷的窘迫,湘军的机遇,未来的风险,以及……体内那愈发难以驾驭、却又与这乱世无比契合的蟒魂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混杂着兴奋、野心与冰冷算计的情绪,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已恢复了一贯的古井无波,只是那幽深之下,潜藏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锐利,也都要冰冷。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各营主将,即刻来行辕议事。”
他弯腰,拾起那封掉落在地的、宣告江南大营覆灭的塘报,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仿佛在抚平一个时代的终结,也像是在触摸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江南大营溃了。
但这对他曾国藩而言,或许并非噩耗。
而是……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