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边的尸体,眼睛歪向一边,那平淡的眼神像在控诉。我的头也痛得要命,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挖出了女土匪的两只眼睛。神经被扯到时,眼球微微挤变形了。我喉咙里涌上一股 bile,赶紧用力掐自己,脏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我把剑插回鞘,用腰刀割断了连接眼球的神经。做完这些,我爬过那具没了眼睛的尸体,顺手捡了两块光滑的石头。掌心握着眼球的湿滑触感,深深印在我的感知里,比任何景象或声音都更清晰。
两步、四步、七步…… 我离土匪还有十二步时,猛地爬回小径上。六名土匪站在小径上,粗布短衫外套着各式各样的盔甲 —— 有人戴皮质护颈,有人穿毛皮肩甲,还有人穿垫棉铠甲,显得不伦不类。两人拿着弓,四人 —— 包括那个喊话的 —— 拿着青铜剑或长矛。还有四个人躲在树林边缘,举着十字弓,只露出一部分身子。
我解下投石索时,其中一个土匪突然转过头,指了指我,提醒同伙。但他们反应太慢,没来得及阻止我把手里的 “武器” 扔向他们 —— 一块眼球溅在了领头人的后脑勺上。他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狰狞的冷笑,我又把剩下的那块眼球反手扔过去,落在他脚边。
男人低头看了看,又摸了摸后脑勺,再抬头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两种表情在他脸上交织,却怎么也平衡不了。他的目光对上我的。我颤抖着拿起一块石头,放进投石索里,开始旋转。土匪们呆呆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提醒树林里的同伙。石头飞了出去,砸在一个人的骨头上,发出碎裂的声响。被砸中的女人立刻倒了下去。突然减轻的重量让我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中,我勉强撑着膝盖才没摔倒。
第二十三个,我心里想。
与此同时,土匪们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商队突然动了起来。罗尼撑着马车后部,伴随着一道紫光,马车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 仿佛那不是用半棵黑心木做的马车,而是小孩的皮球。基特跟在马车后面,一路狂奔。
土匪们赶紧举起弓和十字弓,朝我射了几箭,但加斯特的防箭陷阱 —— 我之前刮了上面的滑石粉,已经激活了 —— 让箭偏离了方向。只有两支箭朝我飞来:一支被我的圆盾挡住,另一支被我侧身躲开。接下来,小径上的土匪就没机会了 —— 马车狠狠撞在他们背上,车底的丽塔和她的卫兵站起身,朝树林里的土匪射了一轮箭,惠普和戴恩也向剩下几个站着的土匪扔出武器。
最后只有一个女人还站着,没中箭。她握着斧头,朝马车砍去,基特的剑却先落了下来,齐肘斩断了她的两条胳膊。没等她尖叫,基特就割了她的喉咙。
卫兵们跳过马车,用棍子打向那些还在挣扎的土匪。
远处,塔利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最后,有四个土匪活了下来。丽塔和塔利把两个伤得最重的人带到了别处。一个卫兵胳膊中了一箭,去处理伤口了。剩下的人 —— 除了惠普和加斯特 —— 负责看守另外两个被绑起来、昏迷不醒的土匪,他们就躺在倒下的地方。
基特吸了吸鼻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们要把他们当祭品,还是怎么着?”
不知什么时候,玛蒂也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听到基特的话,她猛地转头看向我们:“不、不行。”
“我没问你,小公主。” 女剑客拖长了语调,朝我们剩下的人抬了抬下巴 —— 罗尼和戴恩在搜刮土匪的东西,一个卫兵举着十字弓,还有我,“你又没流血战斗,没资格说话。”
“我是塔利的女儿。” 年轻女人挺直身子,强调道,“这 ——”
“你妈妈是我老板,你不是。” 基特淡淡地说,“你要是参战了,还有资格说两句。可你没有。”
戴恩蹲在地上,正查看从领头土匪包里翻出的一张草图,这时他停下动作:“基特,我觉得最好等塔利来决定。”
“哎呀,别这样嘛。” 基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她不是说过‘你们看着办’吗?我们已经多了三张嘴要喂,正好用他们换点谷物。”
戴恩重重地叹了口气:“惹雇主的亲戚不高兴,从来都不是 ——”
“你见过那女人的样子吧?” 基特打断他,“塔利才不在乎。就算你在她面前杀只小狗,她都可能拍手叫好。”
玛蒂完全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反驳:“你根本不了解 ——”
“哦,抱歉啊。” 高个子女剑客举起双手,虽然离得远,却还是比矮个子女孩高出一大截,显得很有压迫感,“她会在乎吗?”
“我在乎!”
“你在乎没用。”
玛蒂发出一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基特往地上啐了一口:“你想怎么样?” 她嘲讽道,“喊两句就能让我们改变主意?”
玛蒂伸出手,转向剩下的那个卫兵:“做点什么啊!”
男人松开握十字弓的一只手,挠了挠满是胡子的下巴:“小姐,我们还能怎么处理他们?”
“放了他们!”
“他们可能会带更多人回来报复。” 他移开目光,“我不知道,小姐。真对不起,但我们不能冒险让你受伤。”
玛蒂伸出手指,像是要指责他,最后却又慢慢放下了。
“文,” 她恳求道。
我的头又开始抽痛,世界在我眼前晃动。我赶紧伸出一条腿撑住,才没摔倒。
“…… 文……?”
罗尼比划了个手势,但惠普已经离开了现场,没人能准确翻译。
戴恩试着解读:“…… 难过…… 女孩?”
基特嗤笑一声:“我才不管那个哭哭啼啼的人 ——” 她朝玛蒂的方向指了指,“—— 高不高兴。她该长大点了。”
大块头摇了摇头,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 惠普?” 戴恩猜测道。
罗尼点了点头。
女剑客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她不会知道的,也不会看见。”
玛蒂的声音提高了,盖过了他们的对话:“文没事吧?”
两具尸体之间,有一颗眼球落在地上,斜着看向天空。虽然我没转头,但我知道它的主人正瘫在河岸上,空洞的眼窝对着旁边的石头。
我不自觉地伸手去摸 “面容” 面具,从袋子里拿出来,却感觉不到它的轮廓,仿佛只是个幻影。我看着它,心里想,这东西跟幽灵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戴在脸上 —— 希望能让世界清晰一点,聚焦一点 —— 但它却从我的指缝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
“他的瞳孔……” 有人说,“为什么一个这么大?”
地面突然向上凸起,狠狠撞在我的头侧。
“文!”
各种形状和颜色在我眼前晃动。天空红得刺眼,这种红色有个名字。
又一个声音响起:“文,跟我们说说话。告诉我们你感觉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这种红色有个名字,我在哪本书上见过。是在家里吗?以前读了那么多书。
“戴恩,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给他下毒了吗?这些该死的小混蛋!” 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基特,我们没时间 ——”
我想问问那是什么颜色,嘴巴却麻木得张不开。
“他怎么了?”
“可能是头受伤了。”
唾液从麻木的嘴角流出来,成串地滴在地上。我根本咽不下去。
“天啊,他是不是脑出血了?”
我知道自己不对劲,想站起来,却做不到。
“我不知道,有可能!别围着他,给他点空间!”
“该死的。”
我的嘴动了动:“我、没事。” 我含糊地说,想把胳膊撑在地上,却只有一只胳膊听从指挥。少了另一只的支撑,我只能滚到一边。
“基特!基特!”
“我要让这些废物付出代价。”
有人在把什么东西拖向一团阴影。
“求求你们!”
“我做不到,小姐,她会对付我们的。”
我使劲眨眼睛,想让视线聚焦:“我、没事。” 我又说了一遍,像在念咒语。
“用别人的命浇灌土地,对吧?你们本该更坚强的,混蛋。本该像我一样。”
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那道身影在漆黑的阴影背景下,像被墨染过一样。阴影中的 “水滴” 渗进天空,蜿蜒向上,超出我的视线范围,最后化作扭曲的脉络,缠绕住太阳,用力挤压。那人手里拿着什么 —— 长矛、长戟,还是匕首?正举在自己头顶。一阵寒意突然席卷全身,钻进我的骨头里,像有牙齿咬住了我的筋腱,让我的四肢开始发抖。
我伸出手,指甲在红土和碎石上刮过:“别、别这样。”
但眼前的景象已经无法挽回,黑暗不断逼近、扭曲、变形,化作一道道白色的影子,上面布满了眼睛 —— 数不清的眼睛。周围的低语声我一句也听不懂,我的眼睛又肿又胀,仿佛不属于我。我还是听不懂那些声音,只能再次伸出手 ——
“住手!” 我尖叫道。
然后,眼前的形状和声音突然恢复了正常,只有基特,只有土匪,没有别的东西。
女剑客举着剑,对着那两具身体,又朝我这边抬了抬头。她把剑插回鞘里,紧紧攥着剑柄:“算你们走运。” 她朝那两个昏迷的土匪啐了一口,“真他妈的走运。”
虽然浑身麻木,我还是慢慢撑着坐了起来。除了基特和卫兵,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戴恩跪在我旁边,轻轻触摸我头上的各个部位。我用拇指和食指掐了掐自己的身体,确认还有知觉。
“文,你还好吗?” 玛蒂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向她,虽然看不见她的目光,但我几乎能听到她那双祖母绿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嗯。”
罗尼比了个简单的手势:“疑问。”
戴恩眯起眼睛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你刚才怎么了?”
“是啊,刚才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回事?” 基特走了过来,把被绑的俘虏留在树旁。那个卫兵还举着十字弓,对准他们。
我用舌头舔了舔嘴内侧,慢慢把嵌进嘴唇肉里的一颗牙拔了出来。嘴里满是金属味,却感觉不到痛。
我吸了吸嘴里的血,让它咽下去。地上的眼球还在朝上看,我却盯着地面。我说的话几乎听不清,含糊得不成样子:“我…… 不知道。”
经过一番询问,戴恩认为是头部受伤导致的。我头上满是血污,根本分不清是不是在流血;而我所谓的 “神性”,正好能解释为什么伤口没有结痂或凝血。
加斯特想用她 “借来” 的符文石检查我的头骨密度,我拒绝了。那需要用我的血,我说太浪费了。
所有人都说,只有蜥蜴血者才能受这么重的伤还活下来。要是我没这么想哭,说不定会笑出来。
最后,塔利还是处决了那些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