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套房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谈判桌上,林晚晴冷静地翻动着面前的文件,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子弹。
“梁小姐,贵方提出的百分之十五利润分成,恕我直言,这毫无诚意。我们的技术价值,远不止于此。”
她将文件轻轻推了回去,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我方的底线,百分之三十纯利,并且拥有对合资公司财务状况的无条件审计权。”
梁佩诗身后的精英团队,一个个脸色难看。他们引以为傲的商业模型和法律话术,在林晚晴面前被拆解得七零八落,漏洞百出。
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而是一个在华尔街浸淫多年的老狐狸。
梁佩诗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试图稳住阵脚。
“林总管,胃口太大了,会撑坏肚子的。”
林晚晴笑了笑,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仿佛在打瞌睡的秦雪茹,手指在膝盖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了三下。
林晚晴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这是她们事先约定的暗号,代表着——对方的首席谈判代表,左手边第二个男人,心理防线即将崩溃,可以重点突破。
林晚晴瞬间调整了攻击方向,将炮火对准了那个男人。
“陈律师,关于专利授权的补充协议第七条,我发现其中对‘不可抗力’的界定非常模糊。如果因为贵方内部原因导致生产停滞,按照这个条款,我方将承担不应有的损失。请问,这是不是你们的疏忽呢?”
那个被称为陈律师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问得一愣,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而始作俑者,这一切风暴的中心,王昊,压根就没出现在谈判桌上。
他正站在梁佩诗的套房门口,倚着门框,一脸无辜。
“梁小姐,开会多没意思啊,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约你去白云山看日出,怎么样?”
梁佩-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肚子的火气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堵得不上不下。
她的团队正在里面为了几千万美金的生意打得头破血流,他这个正主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约她去爬山?
“王先生,你觉得我们现在有心情看日出吗?”
“有啊,怎么没有?”王昊理直气壮地摊开手,“谈生意是她们的事,我们的事,就是享受生活嘛!走走走,再不去太阳就出来了。”
说完,他也不管梁佩诗同不同意,自顾自地就朝电梯走去。
梁佩诗感觉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城府,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即将失效。
她想发火,可王昊那一脸“我这是为你好”的诚恳表情,让她所有的话都骂不出口。
她想直接走人,可一想到那划时代的技术,又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
最终,在王昊“你再不来我就自己去了啊”的催促下,这位在香江叱咤风云的商业女王,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白云山顶,晨风微凉。
王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悠哉悠哉地磕了起来。
他指着天边那抹刚刚露头的鱼肚白,嘴里开始冒骚话。
“你看那云,像不像你手底下那帮律师的脸,又臭又长?”
梁佩诗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比喻气笑了。
“王先生,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呢?这是风花雪月!”王昊吐掉瓜子皮,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你们香港人就是太紧张了,活得跟上了发条的闹钟似的,多累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的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两个滚烫的烤红薯,递过去一个。
“尝尝,刚在山底下买的,热乎着呢。”
梁佩诗看着手里那个黑乎乎、还沾着炭灰的烤红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种东西了。
自从坐上那个位置,她的生活就被精密的行程表、冰冷的财务数据和无休止的商业厮杀填满。
几天下来,梁佩-诗彻底被王昊这种“流氓”战术搞懵了。
她的节奏完全被打乱。
今天被拉去珠江夜游,听王昊讲了一晚上“泰坦尼克号”的爱情故事,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明天又被拽去逛花鸟鱼虫市场,看他为了三毛钱跟卖蛐蛐的大爷砍了半小时的价。
她感觉自己一记重拳,狠狠打进了棉花堆里。所有的精明和算计,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引以为傲的女王气场,在这个懒散的男人面前,正在被一点点消解、融化。
这天下午,两人正在公园里闲逛。
王昊突然被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吸引了。
他兴致勃勃地挤过去,让老师傅吹一个龙形的糖画。
片刻后,他举着那个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糖龙,献宝似的递到梁佩诗面前。
梁佩诗正要习惯性地拒绝,却听到王昊笑嘻嘻地开口。
“梁小姐,送你的。”
“你看你,就像这条龙,看着张牙舞爪挺厉害的,其实啊……”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门。
“心里比这糖还甜。”
嗡!
一句话,让这位久经商场、心硬如铁的商业女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悄然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