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夜色,仿佛浸透了血与死亡的汁液,沉甸甸地压覆着鬼哭林。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泥土翻起的新鲜腥气、法术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那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巨网,缠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口鼻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锈蚀的铁砂。
临时开辟出的休整洞穴,深邃而潮湿,唯有几块嵌在壁上的萤石散发着幽冷微弱的光,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光线摇曳不定,将洞内人影拉拽成扭曲晃动的鬼魅。光与暗的交界处,是一张张写满极致疲惫与劫后亢奋的脸庞,灵力几近枯竭的虚脱感如蛆附骨,经脉深处传来阵阵被过度榨取后的、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大多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凌绝背对众人,默然立于洞口,身影挺拔如孤崖上的青松,又似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散着凛冽寒意的绝世凶刃。左肩处,灰袍被暗褐近黑的浓稠血液浸透,黏腻地贴附在皮肉上——那是旧创崩裂的结果,硬撼血狱尊者搏命一击的代价。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身躯稳如磐石,唯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因剧痛而极其细微抽搐一下的指尖,泄露着这具身体正承受着什么。
“魂老鬼的骨戒,灵光已散,但里面纠缠的怨魂嘶嚎还没彻底平息……玉面狐的七情琵琶,碎得真彻底,这几根主弦还残留着惑人心魄的波动,需小心封印……血屠的残骸,啧,魔气精纯度惊人,可惜自爆了大半……”
蓝玲儿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极其谨慎地拂过地上几件灵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惊人邪气的战利品,快速清点分类。这是近几段时间的几次战斗所获,她按属性和功能用分发给众人。她的天罗网破损严重,丝线上灵光晦暗,显然受损不轻。这是近几段时间的几次战斗所获,清点完毕,她按属性和功能用分发给众人。她抬起那双湛蓝如深海的眸子,担忧地望向洞口那沉默的背影。
“收获虽不小,但我们的损耗……石浩的‘星纹战躯’超负荷运转,反噬之力已伤及内腑,星纹黯淡,至少需三日不眠不休的温养才能恢复基本战力;萧破岳强行催发炎龙之息,火毒反侵经脉,多条主脉有灼裂之象;我的天罗网灵韵受损三成,短期内难以布下完整阵势;陈墨师兄真元消耗最巨,神识亦有震荡;清风师叔为护住大家,本命拂尘灵丝断了十七根;鬼厉气息隐匿,但阴影之力波动剧烈,显然也到了极限……”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地将残酷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丹药储备已耗去七成,补充灵力的‘回元丹’只剩最后五粒,疗伤圣药‘玉髓生肌膏’也已见底。”最后,她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凌绝背上那刺目的暗褐,“凌绝,你的伤……噬灵根的侵蚀,加上旧伤……”
凌绝仿佛化作了洞内的一块岩石,对蓝玲儿的话语毫无反应。他双目微阖,所有心神早已沉入丹田。那灰红色的寂灭星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旋转,并非是在吸纳天地灵气恢复己身,而是在疯狂地吞噬、剥离、解析着弥漫在空气中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又带着独特九幽森寒与血腥味道的波动——血狱尊者燃烧本源施展血遁秘术时,空间被极致力量撕开又弥合后,残留的最后痕迹。
噬灵根嗡嗡震鸣,既像是饥饿凶兽的低吼,又如同世间最精密冷酷的罗盘指针,将那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气息捕捉、放大、追踪、死死锁定其最终指向的方位。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本就伤重的他更是巨大的负担,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于染血的衣襟上,无声无息。
突然!
他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眼底深处,仿佛有灰红色的毁灭电光撕裂了永恒的沉寂,骤然爆闪,又瞬间隐没,只留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西北。”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洞内压抑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血狱尊者,大约遁向西七千三百里外的‘黑骷城’方向。气息涣散游离,魔元核心近乎溃乱,本源燃烧过度……确已重创濒死。”
“黑骷城?”陈墨猛地抬头,沙哑的声音带着稍许凝重,黑袍无风自动,“九幽蚀骨魔宗设在边境线上的重要据点,有跨域传送阵直通其总坛!他是想去那里寻求庇护,或是……传递消息?”
“不。”凌绝缓缓转过身,萤石冷光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那道尚未干涸的血痕从额角划过颧骨,显得格外刺目惊心。他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疯狂意味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铺在地上的简陋兽皮地图。
“他的最终目的或许是黑骷城,但速度在急剧衰减,魔元波动显示其伤势恶化之快,绝无可能支撑他直接抵达。那么,沿途……”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处标记着狰狞滴血骷髅头的险恶山谷,“这片区域,最近的、唯一能让他暂时稳住伤势、甚至尝试吞噬血食恢复元气的巢穴——只能是这里!血煞宗经营超过四百年的最大据点,西南魔道的中转枢纽之一——‘炼血谷’!”
炼血谷!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就连最莽撞的石浩,瞳孔也骤然收缩。那可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据可靠情报,谷内常驻的血煞宗精锐修士超过三百,修为最低也是元婴中期,化神期不下四十位,有至少三名炼虚期的血煞长老常年坐镇!谷内禁制层层叠叠,勾连地底血煞阴脉,威力无穷,更传闻谷底核心血池中,供奉着一件接近仙器级别的邪道法宝——万魂血幡的副幡!数百年来,不知多少正道修士的血肉骸骨填满了那座山谷,其凶名之盛,足以令小儿止啼!
清风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凌绝,你……你想干什么?我们现在的状况,难不成……”
“血狱尊者重伤遁逃,以老魔的狡诈和惜命,求援讯息必然已在第一时间发出。”凌绝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无比、决绝异常的弧线,绕过正北方的黑骷城,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轨迹,直指东南方的炼血谷!
“此刻,炼血谷,乃至更后方的黑骷城,所有魔道的注意力,必定都被牢牢吸引在西北方向!他们在疯狂搜寻血狱尊者的确切踪迹,紧张地等待接应,甚至极可能已经派出了相当数量的高手沿路援救!整个魔道防线西北角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重重迷雾的极致锐利和令人心悸的疯狂赌性,如同绝境中的赌徒押上了所有的筹码:“他们绝对想不到!绝对算不到!我们刚刚经历两场恶战,全员带伤,灵力枯竭,按理说最该做的就是立刻远遁万里,觅地疗伤,恢复元气!”
他的手狠狠拍在炼血谷的位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已将那魔窟一掌碾碎!
“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逆向雷霆一击!直捣黄龙!趁其内部最为空虚、注意力最分散的这一刻,端了他们的老巢!断了这支爪牙!让这西南魔域,痛彻骨髓!”
洞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石浩先是愕然地张大了嘴,随即脸上横肉抽搐,猛地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股比先前搏杀时更加狂暴、更加炽烈的战意如同火山般从他眼中喷涌而出!
“疯子!哈哈哈哈!真他娘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低吼着,声音因兴奋而嘶哑,“但这主意……够劲!太够劲了!炼血谷那帮杂碎,拿活人精魂鲜血练功,早就该从天底下抹掉!老子这身骨头,正好再去敲碎几个魔崽子的脑袋!”
“凌绝,此举是否太过危险?”蓝玲儿秀眉紧蹙,绝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忧虑,目光再次落在他依旧微微渗血的肩头,“我们状态极差,已是强弩之末。炼血谷纵有高手外出,其内剩余力量、重重禁制,也绝非我等眼下状态可以硬撼。一旦被拖住片刻,援军回返,或是黑骷城方向反应过来,我们便是十死无生之局!”
“正是因为状态极差,他们才更想不到!”凌绝眼神锐利如万年寒冰打磨成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凝重、或迟疑的脸,“兵法之诡,在于出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料定我们亟需休整,无力他顾,我们偏要不惜一切,打出这雷霆反击!此刻炼血谷内部,必定因血狱尊者之事而震动混乱,高手外驰,内部空虚,戒备之心降至最低!这正是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战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欲出的腥甜气息和阵阵眩晕,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一刻钟!我只给你们一刻钟!服用所有备用的‘爆元丹’、‘燃血散’!压榨所有潜力,不惜根基受损,短暂恢复五成……不,至少六成战力!然后,全速奔袭炼血谷!”
命令如山!决绝至此,再无回旋余地!也无人再出声异议。每个人眼中都燃起了破釜沉舟的火焰。
这一刻钟,洞穴内再无人语。只有瓷瓶木塞被拔开的轻微声响,丹药滚落喉管的吞咽声,以及药力化开后、不同属性灵力强行注入干涸经脉时带来的或灼热、或冰寒、或撕裂般的痛苦闷哼。灵光在每个人体表明灭不定地闪烁,气息如同被强行吹起的气囊,虚弱地膨胀着,带着一种不稳定的狂暴。
凌绝吞下了足足三颗药性最为猛烈、后遗症也最大的“焚脉丹”,庞大的药力如同失控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疯狂冲击着本就受损严重的经脉,带来近乎凌迟般的痛苦。他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却死死咬住牙关,引导着这股暴烈的洪流汇入丹田。寂灭星旋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旋转,贪婪地吞噬着药力与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将其转化为一股更加暴烈、更加纯粹、充满毁灭气息的灰红色能量,强行灌注四肢百骸,暂时压下了伤势,也点燃了更深层次的潜能。
一刻钟,精准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
“走!”
凌绝低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掠出洞穴。其余六人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七道色泽各异却同样带着惨烈决绝气息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撕裂浓稠的夜幕,却不是向北追击或向西遁走,而是毅然决然地折向东南!如同七支凝聚了所有愤怒、仇恨与决绝的复仇之箭,又像是七柄淬了剧毒、隐于暗处终于亮出的匕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速度,朝着那片毫无防备、依旧沉浸在混乱与等待中的魔窟心脏——炼血谷,狠狠扎去!
数千里距离,在全速甚至透支生命本源的遁行下,被疯狂地压缩。耳边是凄厉呼啸的罡风,下方是飞速倒退的、被魔气浸染得一片晦暗的荒芜山峦。沿途,他们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数股极其强悍、充满暴虐气息的魔识,如同探照灯般从西北方向远远扫过,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搜寻着每一寸土地,显然是在焦急地寻找血狱尊者或他们这支“溃逃”队伍的踪迹。
但这几股强大的魔识,对这支反向疾驰、将自身气息压缩到极致、如同流星般划破天际直插东南腹地的猎魔小队,竟无一察觉!完美的思维盲区!
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炼血谷那如同远古巨兽张开的、獠牙林立的狰狞入口,终于出现在被魔气扭曲的地平线上。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令人窒息的血腥恶臭,即便相隔数十里,也扑面而来,疯狂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谷口魔焰缭绕,黑红色的邪异符文在岩壁和虚空中明灭闪烁,构成层层叠叠的防御禁制。但正如凌绝所精准预料,守卫的魔修数量明显稀疏了许多,仅存的几个也显得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焦虑地望向西北方向,交头接耳,气氛紧张而浮躁。
“阵眼核心必在谷内最深处的血池大殿。石浩、萧破岳,左翼,以最强力量破开正门禁制,制造最大混乱!清风、陈墨,右翼,清除两侧哨塔和暗堡,清理出一条通道!蓝玲儿,以星辰秘术干扰所有禁制回路,延缓其激发!鬼厉,清除所有隐藏的暗哨和传讯点,务必切断他们最后的求援可能!我,直取中枢血池!”
凌绝冰冷而清晰的的神念指令,在刹那间精准地分发给每一个人。
没有回应,没有犹豫!七道身影如同早已演练过千万遍般,在同一瞬间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陨星爆裂!”
石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膨胀一圈,皮肤下的星纹疯狂闪烁,近乎燃烧!他与另一侧如同火焰战神般的萧破岳,将恢复不多的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化作两颗拖曳着毁灭尾焰、裹挟着崩灭星辰之力的巨大陨星,一左一右,以最野蛮、最狂暴的姿态,狠狠地、决绝地砸向炼血谷那凝聚了最多魔元、最为坚固的谷口主防御禁制!
轰隆隆——!!!
恐怖的巨响瞬间炸开,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在这黎明前的山谷炸响!声波实质般地扩散开来,将谷口坚硬的黑色岩石震成齑粉!那厚实的、流淌着粘稠血光的魔焰光幕,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碎裂声,寸寸崩裂,化作漫天飞舞的暗红色光点!守门的十余个魔修,甚至连惊愕的表情都来不及浮现,就在那狂暴无匹的拳劲罡风席卷之下,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纸人,瞬间撕扯成最细微的血肉碎片,连同神魂一并湮灭!
“敌袭!!是正道猪猡!!顶级强敌!!!”凄厉扭曲、充满了无法置信和极致恐惧的警报声,终于后知后觉地、变调地从谷内高处一座侥幸未在第一波冲击中毁灭的哨塔上响起。
但,太迟了!
七道裹挟着无尽杀意和毁灭气息的身影,已然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荒巨兽,悍然撞入了这猝不及防的魔窟之中!
谷内果然空虚!留守的魔修数量虽仍不少,但修为普遍在元婴、化神期,炼虚期的长老气息一个也无!且他们显然完全没料到攻击会来自这个方向、这个时间,更没想到攻击如此狂暴酷烈!猝不及防之下,整个炼血谷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魔修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连防御阵法都来不及启动,惊呼声、怒吼声、咒骂声、绝望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炎龙焚天域!”萧破岳手中长枪化作一条咆哮的巨大炎龙,所过之处,魔焰倒卷,邪法崩消,成片的魔修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顷刻间烧成灰烬!
“裂穹·千羽杀!”陈墨身化剑光,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分化千百,如同拥有生命的死亡之羽,精准无比地穿透每一个试图冲向副阵眼或拿起传讯法器的魔修头颅!
“星罗密布·锁灵!”蓝玲儿悬浮半空,双手结出繁复印诀,引动九天星辰之力,一道道湛蓝色的璀璨光柱无视谷内阴霾,精准轰击在那些闪烁的禁制节点上,引发连绵不断的剧烈爆炸和阵法回路的紊乱瘫痪!
鬼厉则彻底融入了阴影,他如同死亡的本身,在混乱的战场边缘闪烁跳跃,每一次极短暂的现身,手中那柄不起眼的短刃都会带起一溜血花,必有一名试徒组织抵抗或偷偷溜走报信的魔修头领、执事,捂着喷血的咽喉无声无息地倒下,眼中残留着无尽的惊恐与茫然。
而凌绝!
他才是这场死亡风暴最核心、最恐怖的那股毁灭洪流!根本不顾及自身那强行压制、实则已濒临崩溃的伤势,劫烬刀悍然出鞘!
刀身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色泽,而是缠绕着沸腾的、令人心悸的灰红色寂灭气息!
“寂灭……送葬!”
沙哑的低吟,如同死神的宣告。灰红色的刀芒纵横交错,不再追求物理上的切割,而是蕴含着最为纯粹的“终结”与“消亡”的大道意境!刀光掠过之处,魔修们撑起的护体魔光、祭出的防御法宝,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消融破碎,他们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风化,连惨叫都发不出,甚至连魂魄真灵,都被那恐怖的寂灭意境直接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除!他直线突进,所向披靡,目标只有一个——山谷最深处,那散发着最浓烈血腥和怨力波动的血池大殿!
杀戮!高效、冷酷、彻底的杀戮!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不对等屠杀!失去高手坐镇、核心禁制被干扰瘫痪、又被这完全超出预料的雷霆打击彻底打懵了头的炼血谷,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魔修们的惨叫、怒吼、绝望的咆哮、建筑坍塌的轰鸣、法术对撞的爆炸声……交织成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乐,在山谷这特殊的构造中反复回荡,震耳欲聋!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染红了地面,汇聚成一条条汩汩流淌的小溪,最终都无可抗拒地被吸引着,流向那山谷中央、散发着邪恶吸力的血池方向。
砰!!
凌绝一脚踹出,包裹着寂灭道力的沉重骨门如同纸糊般轰然炸裂成无数碎片!大殿内景象骇人——中央是一个几乎占据整个大殿四分之三面积的巨大血池,粘稠猩红的血液在其中沸腾翻滚,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和魂影在血水中沉浮、哀嚎,散发出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疯狂的滔天怨力!池边,几名显然是留守者中修为最高的化神巅峰魔修,正手忙脚乱、面目狰狞地将自身精血和抓捕来的生魂疯狂投入池中,试图启动最后那座刻画在地面上的、复杂而邪异的血祭大阵,唤醒血池底部沉睡的某个古老邪物!
“晚了。”
凌绝的声音如同九幽深处吹出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魔修的动作和血液。
劫烬刀发出一声兴奋的嗡鸣,化作一道撕裂空间、斩断因果的灰红闪电!
噗嗤!
为首那名主持阵法的化神境巅峰老魔,头颅瞬间冲天而起,脸上还凝固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头腔子里喷出的鲜血被刀气瞬间蒸发。
刀光毫不停滞,顺势狠狠斩入那沸腾的、汇聚了不知多少生灵绝望的精血与怨力的巨大血池之中!
“吼!!!”
血池底部,猛地传来一声痛苦到极致、愤怒到癫狂的嘶吼,仿佛某个沉睡万年的邪灵被这一刀直接重创了本源!整个血池疯狂暴沸,血浪滔天!
“寂灭星旋·吞寰!”
凌绝双手握紧刀柄,将劫烬刀死死插入血池最核心的区域!丹田内,那灰红色的星璇以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旋转,恐怖的吞噬之力通过刀身全面爆发!
滋滋滋——!
如同烧红的巨大烙铁被强行按入了冰水之中!整个血池剧烈地沸腾、蒸发!无数挣扎咆哮的怨魂被霸道的寂灭之力强行净化、湮灭,发出最后一声解脱或不甘的尖啸便彻底消散!那积累了数百年、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精血能量和邪异魔元,竟被劫烬刀和噬灵根蛮横无比地强行抽取、吞噬、转化!凌绝苍白的脸色瞬间涌上一抹极不正常的妖异潮红,身体剧烈震颤,强行吞噬带来的驳杂怨念和邪力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和紫府识海,带来撕裂魂魄般的痛苦,但那近乎枯竭的力量,却在这狂暴的补充下暂时被强行填满、压制,甚至让他的气息以一种不健康的方式疯狂攀升,暂时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峰值!
“怪物!他是怪物!不可力敌!逃啊!”殿内残存的魔修目睹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一幕,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尖叫着四散奔逃。
但曙光盟随后赶来的莫炎、林小满、孙烈等众人早已封锁了所有出口。战斗很快变成了毫无悬念的清剿和封杀。
半个时辰后,曾经魔焰滔天、凶名赫赫的炼血谷,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冲天的魔焰彻底熄灭,只余下滚滚黑烟和令人窒息的血腥恶臭。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骸和碎片,狰狞的建筑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最核心的血池已然干涸见底,露出池底惨白的骨骸和破碎的符文,再无丝毫邪异波动。只有死亡和毁灭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
“走!”凌绝猛地拔出长刀,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多看一片狼藉的战场一眼,果断下令。他周身气息强盛得令人不敢逼视,煞气冲天,但眼底最深处,那强行压制的疲惫和灵魂被怨念侵蚀带来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十几道身影再次冲天而起,如同来时一样迅捷突兀,迅速消失在东方天际那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曙光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轰!轰!轰!
数道强悍无匹、充满了惊怒、暴戾和难以置信情绪的恐怖魔识,如同失控的风暴般疯狂扫过已然化作一片死地的炼血谷废墟。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从西北方向滚滚传来,震得方圆千里的山峦都在颤抖!
“凌——绝——!!!”
“曙光盟!本尊必将尔等抽魂炼魄,永镇血海!!!”
然而,原地除了死寂的废墟和冲天的怨气,只剩下一行以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魔血书写在最大一块焦黑断壁之上的、笔画狰狞凌厉、充满了挑衅与杀戮意志的大字,如同一个狠狠的耳光,抽在整个西南魔道联盟的脸上:
“血债血偿,今日炼血谷,明日万骨窟!——凌绝”
杀人,诛心!
而此时,凌绝一行早已远遁数千里之外,气息彻底融入清晨升腾的山岚水汽与蓬勃生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给后方魔道联盟无尽的震惊、滔天的愤怒、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以及一个从此以后,必将响彻整个魔道、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