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经历大战洗礼的皇都,展现出一种畸形的繁华。主干道两侧,被法术修复的楼阁张灯结彩,试图用喧嚣掩盖废墟的痕迹。流光溢彩的飞行法器穿梭如织,丝竹管弦之声从灯火通明的酒楼画舫中飘出,混合着小贩的叫卖、行人的谈笑。然而,在这浮华的表面之下,街道深处仍有大片未清理的瓦砾,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焦糊味,无声地提醒着这里不久前发生的惨烈。
凌绝与云璃并肩而行,穿行于这光怪陆离的街市。凌绝一身玄黑衣袍,气息沉凝如渊海,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劫烬刀随意悬在腰间,暗红的刀鞘收敛了所有锋芒,却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寂灭之意。云璃则是一袭素白长裙,流霜月魄环在皓腕间流淌着温润清辉,眉心一点银莲印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清冷绝尘,仿佛浊世中绽放的雪莲。两人皆沉默,一个眼神如万载寒冰,一个气质似九天孤月,在这嘈杂的夜市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却无人敢靠近。
“啧,好一对神仙中人!只可惜明珠暗投,屈居山野宗门,在这残破皇都蹉跎岁月,岂不令人扼腕叹息?”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优越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两人周围的宁静。只见前方人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数名气息精悍的侍卫簇拥下,三皇子咎无炎施施然走出。他一身华贵的云纹锦袍,玉带环腰,手持一柄白玉折扇,轻轻摇动,脸上挂着看似温和实则阴鸷的笑容,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云璃清丽绝伦的脸上流连,又带着挑衅扫过凌绝。
凌绝脚步未停,目光甚至未在咎无炎身上停留,仿佛眼前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声音冷冽如刀锋刮过冰面:“让开。”
云璃黛眉微蹙,清冷的眸光扫过咎无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如看秽物。
凌绝的漠视和云璃的厌恶,如同火上浇油。咎无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的怒意,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拦在凌绝身前:“凌道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相遇即是有缘。小王观二位风采绝世,在此闲逛未免无趣。不如……寻点乐子?”
他顿了顿,眼中算计的光芒闪烁,折扇指向凌绝腰间的劫烬刀,笑容带着一丝恶意:“凌道友身负噬灵根,战力惊天,连皇无极那老魔都饮恨刀下。小王身边这位散修朋友,对凌道友可是仰慕得紧,今日偶遇,心痒难耐,想向凌道友讨教几招,不知凌道友可否赏脸,指点一二?”
随着他话音,一名身着不起眼灰色布袍、身形佝偻、面容枯槁的老者从他身后阴影中缓缓踱出。这老者气息沉凝,看似普通,但浑浊的眼珠开合间,却偶尔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惨绿幽光。他对着凌绝微微躬身,声音干涩沙哑:“老朽‘阴山客’,久仰凌道友大名,心向往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望道友不吝赐教。”他姿态放得极低,但身上那股刻意收敛、却依旧透出阴冷死寂的元婴巅峰威压,如同毒蛇吐信,锁定了凌绝。
“没兴趣。”凌绝的回答干脆利落,绕过咎无炎,继续前行。
“慢着!”咎无炎身形一晃,再次挡在前面,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咄咄逼人“凌道友何必如此扫兴?干巴巴的切磋确实无趣。不如……加点彩头?”
他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绘着锦绣山河,语气带着诱惑和挑衅:“听闻天都府秘库之中,有一批品质绝佳的‘星辰金’,乃炼制顶级飞剑法宝的至宝,储量约占总收获的三成。小王对此物也颇有兴趣。不如这样,凌道友若胜了阴山道友,这三成星辰金,小王做主,双手奉上,权当交个朋友!若凌道友……嗯,点到为止,不慎失手,那这三成星辰金,就请天衍宗割爱,让与我皇室库藏,如何?”
此言一出,周围暗中关注的人群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星辰金!那可是有价无市的顶级材料!三成份额,价值难以估量!这三皇子好大的手笔,也好毒的心思!这分明是借赌斗之名,行强取豪夺之实!而且派出的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却气息诡异的老者,显然有备而来。
凌绝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眸子如同深渊,直视咎无炎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你……想要星辰金?”
这眼神让咎无炎心头莫名一寒,仿佛被洪荒凶兽盯上。但他仗着身份和身边护卫,强自镇定,折扇轻摇:“非是想要,只是以此添个彩头,助助兴罢了。凌道友莫非……不敢接?”
“好一个彩头,那本是我天衍宗的战利品,让你拿来做彩头?”凌绝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咎无炎眼中疑色刚现——
“不过这赌注,我接了。”凌绝的目光越过咎无炎,落在那灰袍老者阴山客身上,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杀意,“但,生死…勿论。”
“生死勿论”四字一出,如同寒风刮过,周围温度骤降。咎无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阴山客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惨绿光芒大盛!
“动手!”咎无炎眼中厉色一闪,再无半点伪装,厉声喝道!
几乎在他话音出口的刹那!
“吼——!”
那看似佝偻的阴山客猛地挺直了腰背!一股狂暴、阴冷、充满了腐烂尸臭和滔天怨气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他佝偻的身躯瞬间膨胀,灰袍被撑裂,露出下面青黑色、布满诡异尸斑的皮肤!干枯的双手化作两只缭绕着浓郁黑气、指甲尖锐如刀的恐怖鬼爪!元婴巅峰的尸道修为再无遮掩,惨绿的尸火在眼眶中熊熊燃烧!
“小辈!受死!幽冥尸爪!”阴山客发出非人的咆哮,速度快到极致,化作一道裹挟着浓烈尸毒的鬼影,两只鬼爪撕裂空气,带着洞穿金铁的恶风,直掏凌绝心口与丹田!爪风所过之处,地面石板无声腐蚀出青烟!
更阴险的是,就在阴山客暴起发难的同一时间!
“结阵!困住她!”咎无炎身后那几名气息精悍的侍卫头领眼中凶光毕露,同时低喝!数名元婴境和金丹巅峰的侍卫瞬间结成一个诡异的三角战阵,手中同时抛出一张散发着腥甜气息、刻画着扭曲符文的血色大网——缚灵血网!大网迎风便涨,血光缭绕,带着禁锢灵力、污秽神魂的歹毒力量,如同天罗地网,当头朝着云璃罩下!显然是要阻止她援手凌绝!
“卑鄙!”
“无耻!”
暗中关注的天衍宗弟子和路人发出惊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杀围攻,凌绝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冰冷的战火!他脚下空间无声湮灭,劫灰无间步发动,身形不退反进,化作一道模糊的暗影,竟主动迎向那撕裂而来的幽冥尸爪!同时,他左手五指如钩,混沌劫力在掌心凝聚成一个微型的、吞噬光线的归墟旋涡,狠狠抓向其中一只鬼爪!
而云璃,在血色大网罩下的瞬间,清冷的眸中寒光一闪!流霜月魄环清辉暴涨!
“月魄·霜华!”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月白光华如同九天寒瀑,自环中倾泻而出,并非攻向血网,而是瞬间在她身周形成一片绝对零度的寒冰力场!那罩下的血色大网触及冰寒气场的瞬间,速度骤降,表面甚至凝结出厚厚的白霜!污秽的血光被极致的寒气冻结、迟滞!
“劫砂,红莲!”云璃清叱一声,目光与凌绝瞬间交汇。
无需言语,默契自成!
就在凌绝的归墟手印与阴山客一只鬼爪轰然对撞,爆发出沉闷巨响与能量乱流的刹那!云璃莲步轻移,无视那被寒气迟滞的血网,流霜月魄环脱腕飞出,化作一道清冷流光,并非攻向阴山客,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凌绝身侧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月魄引·破妄!”
嗤!
月华所至,那片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手持淬毒匕首、正欲从阴影中偷袭凌绝肋下的黑衣刺客身影被强行逼出!刺客脸上满是错愕!
同一刹那!
“劫烬·焚身!”
凌绝眼中混沌星焰爆燃!与阴山客对撼的左手归墟之力猛地一收,硬抗对方鬼爪传来的恐怖尸煞反震,嘴角溢出一丝淡金血迹,身形借力旋转!右手中的劫烬刀终于出鞘!
暗红刀锋划破夜色!没有惊天刀罡,只有一股焚尽八荒、点燃生命本源的混沌星焰缠绕刀身!刀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并非斩向阴山客本体,而是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斩在阴山客因攻击而暴露的、尸气运转最关键的脊椎节点——尸门之上!刀锋上附着的红莲业火虚影一闪而逝!
“吼——!”阴山客发出凄厉痛苦的尸吼!他坚硬如铁的尸身被劫烬刀斩中尸门,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混沌星焰疯狂灼烧着核心尸气,业火之力更是引动他体内积累的无边罪孽,内外交攻!
而云璃逼出刺客的月魄环并未收回,清冷月华一转,化作一道凝练的寒锋,直刺那被逼出身形的刺客眉心!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呃啊!”刺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眉心便被月华洞穿,神魂瞬间冻结、崩碎!
电光火石之间!
劫砂红莲,联手破局!
焚身一刀,重创尸魔!
月魄寒锋,瞬杀刺客!
那试图困住云璃的缚灵血网,此刻才带着凝结的冰霜,无力地飘落在地。
长街之上,一片死寂。只有阴山客痛苦的尸吼和劫烬刀上星焰燃烧的噼啪声。三皇子咎无炎脸上的得意早已化为惊骇与铁青,他身后的侍卫更是面无人色。
凌绝持刀而立,刀尖斜指地面,暗红刀锋上星火跳跃,映照着他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脸庞。他缓缓抬眸,看向脸色煞白的咎无炎,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风:
“三成星辰金,你得想法给…”
“或者,把你的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