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流云十三式》中那玄妙步法的助力,以及《素心莲华诀》带来的远超常人的轻盈与敏锐,李明达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禁军,如同暗夜中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翻越了那堵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宫墙。当双足真正踏上官道旁略显松软的泥土时,一股混杂着青草、尘土与远处隐约传来的炊烟气息的、全然陌生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浑身微微一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挣脱束缚的巨大自由感。
她成功了!
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李明达紧了紧身上的素色披风,将风帽拉得更低,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记忆中听说的、最为繁华的东市区域潜行而去。此刻已过子时,长安城执行着严格的宵禁,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坊墙内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更显夜色沉静。
她不敢走大道,只沿着坊墙的阴影,施展起越发熟练的流云步法,身形飘忽,足下无声,快速穿行。体内内息流转,让她在黑暗中视物也清晰了许多,耳中捕捉着四面八方的细微动静,既紧张又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绕过一座高大的坊门,眼前景象豁然一变。这里似乎是一片毗邻东市的、较为杂乱的居民区与货栈交汇地带,虽也受宵禁管制,不似大道那般绝对寂静。几条狭窄的巷道深处,隐约还有零星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有尚未散尽的食物香气,有堆积货物的霉味,也有牲畜棚圈传来的隐隐骚臭。
这与她想象中灯火通明、侠客纵横的“江湖”似乎有些不同,更多了几分粗糙与真实的烟火气。她放慢脚步,好奇地打量着两侧低矮的屋檐、紧闭的铺门,以及巷口堆积的杂物。这就是宫墙之外的世界,没有金碧辉煌,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正当她沉浸在这份新奇体验中时,前方一条岔巷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夹杂着几句粗鄙的咒骂和一个带着哭腔的老迈声音。
李明达心中一紧,立刻闪身躲到一处堆放着的破旧马车轱辘后面,凝神细听。
“……老不死的!这个月的例钱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一个粗嘎的男声恶狠狠地骂道。
“刘…刘爷,再宽限两日,就两日!小老儿这摊子刚被市署罚了款,实在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哀求着。
“宽限?老子不用吃饭啊!啪!”似乎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伴随着老者的痛哼。“明天!就明天!见不到钱,老子砸了你的破摊子,把你那病秧子孙子扔出长安城!”
“别!别动我孙子!我给…我想办法给……”老者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欺凌弱小!逼榨老人!
李明达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白日里在梅林遐思的侠客梦,与眼前这活生生的不平事瞬间重合!什么谨慎,什么危险,都被她抛到了脑后。体内《素心莲华诀》的内息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流转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书中侠客出场时的风范,猛地从藏身处站了出来,清叱一声:“住手!”
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巷子里的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披着素色披风、身形纤细、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站在巷口,虽无兵刃在手,但那份凛然的气势却让那骂人的壮汉微微一滞。
那被称为“刘爷”的壮汉,是个满脸横肉、穿着短打的汉子,他眯起眼,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打量了一下李明达,见她身形单薄,又孤身一人,顿时胆气又壮了起来,啐了一口:“哪里来的小娘子,敢管你刘爷的闲事?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也跟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李明达何曾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心中又气又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执行“侠义”的使命感。她向前一步,毫无惧色地指着那壮汉:“光天化日…呃,深更半夜,欺凌老弱,算什么本事!速速向这位老丈道歉,然后离开!”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却依旧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
那刘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道歉?离开?小娘子,你怕是戏文看多了吧?哥几个,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他身边一个青年便狞笑着朝李明达扑了过来,伸手想抓她的披风。
李明达心中一惊,但长久修炼《流云十三式》形成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她脚下步法自然而动,身形如云般轻轻一旋,便让那青年抓了个空。同时,她下意识地并指如剑,体内内息微吐,在那青年手腕处轻轻一拂。
“哎哟!”那青年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仿佛被电了一下,整条胳膊都使不上力气,惊叫着后退两步,一脸骇然。
刘爷和另一个同伙见状,脸色都变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娘子,竟然身怀如此古怪的“功夫”。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刘爷低吼一声,从后腰摸出一根短棍,另一个青年也抽出了一把匕首,两人一左一右,朝着李明达逼来。
面对明晃晃的匕首和短棍,李明达这才感到了真正的危险,心跳如鼓。但她骨子里的倔强和被激发出的勇气支撑着她没有后退。她将包裹着的木剑横在身前,全神贯注地运转内息,脑海中飞速回忆着《流云十三式》中那些用于闪避和格挡的精要。
短棍带着风声砸下,匕首也阴险地刺向她肋部。李明达脚踏流云步,身形飘忽不定,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要害,木剑偶尔格挡,虽无锋刃,但灌注内息后,也震得对方手臂发麻。她招式虽不熟练,更无杀心,但那灵动莫测的身法和偶尔精准拂中穴道的手法,竟一时将两个凶徒逼得手忙脚乱,占不到丝毫便宜。
那倒在地上的老者和之前被拂中手腕的青年都看呆了。
刘爷越打越心惊,他看出李明达经验不足,但身法诡异,久战下去恐怕讨不了好,而且动静闹大,引来武侯就麻烦了。他虚晃一棍,恶狠狠地瞪了李明达一眼:“小娘皮,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罢,招呼两个同伙,狼狈地窜入另一条黑暗的巷道,瞬间消失不见。
眼见恶人退走,李明达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持着木剑的手也微微颤抖。但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随之涌上心头——她做到了!她真的像书中的侠客一样,打跑了坏人,帮助了被欺凌的人!
她走到那惊魂未定的老者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老丈,您没事吧?坏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那老者挣扎着爬起来,就要下跪磕头:“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李明达连忙扶住他,心中那份行侠仗义后的满足感愈发充盈。她看了看漆黑的四周,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从袖中摸出几枚随身带着、准备必要时换取东西的小银锞子,塞到老者手中:“老丈,快些回家去吧,以后小心些。”
不顾老者的千恩万谢,她转身迅速离开了这条巷道,心中充满了初战告捷的兴奋与自豪。夜色依旧深沉,但她觉得,这宫外的世界,因她的这次“壮举”而变得格外不同。她并未意识到,刚才的打斗,以及她这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质,早已落入了某些在暗处窥探的眼睛里。真正的危险,正随着她这“侠气凌霄”的一步,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