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亲率三千铁骑,如同一柄脱鞘的尖刀,刺入沉沉的夜幕。他们没有打起火把,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精锐斥候的引导,在丘陵与戈壁间悄无声息地穿行,直插潼关方向。
目标:赵锐大军后勤辎重营地!
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赌博。以三千轻骑,冲击十万大军的后勤中枢,听起来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楚骁深知,正因为疯狂,才出乎意料。吕虔新败,赵锐注意力必被吸引在西线玉门关和北面狄人动向,其大军初至,营垒未固,后勤体系正是最混乱、也最可能疏于防备之时。
“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哑口湾,赵锐大军辎重营预计驻扎于此。其主力大营在其东侧十里下寨。”一名老斥候如同鬼魅般从前方潜回,低声禀报。
楚骁勒住马,抬手示意全军止步。三千骑兵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无声无息。
“哑口湾…”楚骁目光锐利,脑中飞速运转。此地地势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确是设立辎重营的好地方,但也意味着无险可守,利于骑兵突袭。
“敌军守备如何?”
“明哨暗哨不少,巡逻队间隔约半炷香。营寨外围设有拒马鹿角,但…似乎并未完全合拢,留有通道供运输车队进出,守备略显松懈。”斥候回报。
楚骁眼中精光一闪。松懈?或许是,但更可能是赵锐仗着兵力雄厚,认为无人敢来捋虎须的傲慢。
“好!”楚骁低喝,“便是此处,听令!”
众将立刻围拢过来。
“全军分为三部!” “第一部,五百人,由赵通率领!你们的任务是最快的速度,清除外围哨卡,打开通道,直冲其药材堆放区域!找到药材,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走的,一把火烧了!动作要快,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
“第二部,一千五百人,随我亲自率领!在赵通得手后,从正面佯攻其营寨主门,制造最大混乱,吸引其守军主力!记住,是佯攻!虚张声势,让其以为我军主力来攻,拖住他们!”
“第三部,一千人,由副将周猛率领!埋伏于其营寨侧翼,待其守军被我们吸引后,寻机突入,焚烧其粮草垛!同样,制造混乱后即刻撤离!”
“此战目的,非为歼敌,只为夺药、焚粮、制造恐慌!各部以号角为令,得手后立刻向西北方向野狼谷撤离!沿途多设疑兵,误导追兵!”
“明白了吗?”楚骁目光扫过众将。
“明白!”众将低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绝。
“行动!”
一声令下,三千铁骑再次无声无息地动了起来,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死亡之河,向着猎物的方向悄然逼近。
哑口湾,赵锐大军辎重营。
正如斥候所报,营寨规模庞大,车辆物资堆积如山,但守备确实称不上严密。大部分的押运兵和民夫经过长途跋涉,早已疲惫入睡,巡逻的士兵也带着敷衍了事的态度。谁也不会想到,远在百里之外的玉门关守军,敢来偷袭兵力数十倍于己的敌军腹地。
赵通率领的五百锐士如同暗夜中的毒蛇,精准而迅速地清理掉了外围的哨卡,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营寨边缘,找到了那处未完全合拢的通道。
“杀!”赵通低吼一声,一马当先,率部如同旋风般冲入营寨。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那些标有医药标识的帐篷和车辆。
“敌袭!敌袭!”短暂的寂静后,营寨中终于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和慌乱的呼喊。
混乱骤起!
就在守军注意力被内部突袭吸引时,楚亲率一千五百骑兵,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营寨正门,一时间火把通明,喊杀声震天动地。
“楚”字大旗甚至被刻意竖起。
“楚骁在此!赵锐纳命来!”楚骁声如雷霆,一马当先,做出猛攻寨门的姿态。
这一下,守军彻底大乱!
“是楚骁!玉门关主力杀来了!” “快!快顶住!去向大将军求援!”守将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组织兵力拼命抵抗寨门方向的“猛攻”,一边连连派出快马向主力大营求援。
他们根本想不到,那看似凶猛的攻势,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楚骁的骑兵只是在箭程外来回奔驰射箭,制造声势,并未真正强攻。
而就在守军主力被牢牢吸引在正门时,周猛率领的一千骑兵从侧翼猛然杀出!他们轻易冲破了防守薄弱的侧翼,直插粮草堆放区,将火把投掷过去。
粮草遇火即燃,很快便燃起冲天大火。
与此同时,赵通率领的五百人已经找到了药材堆放处。他们毫不客气,将能带走的珍贵药材迅速打包驮上马背,带不走的,则毫不犹豫地泼上火油点燃。
“撤!”眼见目的基本达成,楚骁毫不犹豫,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三千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水般退去,毫不停留,只留下一个火光冲天、混乱不堪的辎重营。
等到赵锐被从睡梦中惊醒,闻讯亲率精锐骑兵火速赶来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和哭爹喊娘的残兵败将。
“废物!一群废物!”赵锐气得脸色铁青,看着被焚毁的大量粮草和药材,心都在滴血!尤其是药材,大军远征,伤病难免,药材被毁,后果极其严重!
“楚骁!我必杀你!”赵锐仰天咆哮,“追,给我追!他们跑不远!”
然而,楚骁早已料到此着。撤退途中,他令部下多打旗帜,分兵数路,又在沿途故意丢弃破损衣甲、旗帜,制造向不同方向逃窜的假象。
赵锐的追兵被这些疑兵之计所惑,分兵追索,却屡屡扑空,反而被楚骁预设的小股伏击骚扰,疲于奔命。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骁的主力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无功而返。
此一战,楚骁以极小的代价,成功烧毁赵锐大批粮草,更夺取了部分急需的药材,极大地缓解了玉门关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沉重打击了赵锐大军的士气和后勤,让其不得不暂缓进攻步伐,重新整顿。
而当楚骁带着缴获的药材,星夜兼程返回玉门关时,关内的战斗也正进入白热化。
北线,黑石堡。 胡彪忠实地执行了楚骁的命令,据险死守。狄人骑兵如同狂潮般一波波冲击着堡垒,箭矢如同飞蝗,投石机抛出的巨石不断砸在城墙上。
胡彪身先士卒,浑身浴血,挥舞着战刀在城头怒吼厮杀:“弟兄们!顶住!将军说了守五天!少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给老子杀光这些狄狗!”
守军将士在他的激励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依托堡垒优势,给予狄人大量杀伤。堡垒之下,狄人尸体堆积如山,但攻势却丝毫未减。
然而,第五日清晨,就在守军筋疲力尽,箭矢几乎用尽之时,狄人阵营后方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和号角声。
一支打着“玉”字旗号的骑兵,如同天降神兵,从狄人侧翼狠狠杀入。
是楚骁!他在成功袭击赵锐辎重营后,竟未做太多休整,直接挥师北上,驰援黑石堡。
狄人完全没料到玉门关守军竟还有余力主动出击,且来自他们认为绝对安全的后方侧翼!顿时阵脚大乱。
“将军来了!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出去!和将军汇合!”胡彪见状,欣喜若狂,打开堡门,率领残存的守军冲杀而出!
内外夹击之下,狄人大败溃逃,丢下无数尸体和辎重。
楚骁与胡彪在战场上汇合,两人皆是血染征袍。
“将军,您可算来了!俺老胡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胡彪咧着大嘴,虽然疲惫,却兴奋异常。
楚骁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黑石堡守住了,北线暂安!”
他目光扫过疲惫却激动的将士们,以及缴获的狄人物资和夺回的药材,心中稍定。
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行动,虎口夺食,千里驰援,终于暂时粉碎了敌人的围攻计划,为玉门关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楚骁深知,这只是开始。赵锐遭此奇耻大辱,必不会善罢甘休。狄人虽暂退,但元气未伤。
真正的狂风暴雨,还在后面。
他望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那里,是赵锐十万大军的方向。
计谋对决,生死博弈,远未结束。
玉门关的烽火,将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