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5月10日,陕北,延长。
黄土沟壑深处,延长油田新落成的核心厂区戒备森严。明哨暗哨一直布到几里地外,任何陌生面孔都休想靠近。
几座新起的砖混厂房和钢架结构取代了过去的土窑洞,粗大的输油管和蒸汽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山坡上蜿蜒。最高的那座分馏塔下,一群人正屏息凝神。
“压力稳定在4个大气压!出油量达到设计标准,日处理原油预计可达15吨!”一名脸上沾着油污、戴着眼镜的年轻技术员从取样口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他来自“东山”体系,是参与此次现代化改造的核心技术骨干之一。
旁边,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神色刚毅的中年人重重松了口气。他是延安方面负责边区工业建设的代表,几乎日夜守在这里,监督着每一寸管道的铺设,每一个螺栓的紧固。
“好!太好了!”他搓着手,对身旁一位穿着工装、眼神锐利的技术负责人说道,“老陈,你们‘东山’送来的这套家伙什,真是救了命了!这下,咱们边区自己产的汽油、柴油,总算能解决部队运输和部分发电机的燃眉之急了!”
技术负责人老陈,是柯明义从基地精密机械厂抽调的干将。他没接客套话,只是指着那汩汩流淌着清亮原油的管道,语气沉稳:
“原油稳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看炼化车间和磺胺工段的了。这套设备理论汽油收率能提到两成,柴油能到三成半,比土法强多了。关键是人不能出错。”
一行人快步走向毗邻的化工厂区。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警卫级别甚至比油田那边更高。
穿着统一白色工装、戴着口罩和胶皮手套的工人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在磺胺生产线控制室,老陈仔细查看着温度计和压力表的读数,对负责该工段的年轻组长低声交代:
“反应釜温度必须控制在75度,正负不能超过1度。这批原料要是成了,月产磺胺粉有望达到50公斤,能做成上千支注射剂,前线多少战士等着它救命,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年轻组长用力点头,额头渗出汗珠也不敢去擦,目光紧紧锁在仪表盘上。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钢铁设备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厂区里,输油管奔流不息,分馏塔巍然矗立。不远处,一台15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正在试运行,发出的电力不仅点亮了厂区的电灯,也预示着未来能为更多生产提供动力。
延安的代表看着这一切,对老陈感慨道:“有了这个‘工业的血脉’,咱们的腰杆子,总算能硬气一点了。这每天十几吨的油料,每月几十公斤的药,就是咱们坚持下去的本钱啊!替我谢谢柯先生!”
老陈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开始有序运转的厂区:“任务完成了。但我们的人还会留一段时间,确保一切完全走上正轨。”
延长,这个深藏在黄土高原褶皱里的名字,从这一天起,被赋予了全新的重量。
这里产出的每一滴油、每一克药,都将化为支撑抗战的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现实力量。
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某些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