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死回生……这简直是……起死回生啊……”
这句不知出自何人之口的喃喃低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极致的寂静,也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天佑公主!天佑大晏啊!”
“祁王妃……真乃神人也!”
“方才那是什么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王妃竟几下便……”
赞誉、惊叹、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太极殿的殿顶。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那个刚刚放下衣袖,额角还带着细密汗珠的月白色身影上。
先前那些因流言而起的轻视,因她出身而存的偏见,在她接连展现的惊世才华和这起死回生的手段面前,彻底被碾碎成齑粉,荡然无存!
贤妃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感受着怀中孩子温热的体温和洪亮的哭声,那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狂喜和后怕让她浑身发抖。她抬起泪眼,看向陆晚吟,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几乎是语无伦次:“王妃……多谢……多谢你救了姝儿!是本宫……是本宫和姝儿的大恩人!”她甚至想要起身行礼,被陆晚吟用眼神轻轻制止。
皇帝萧夜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混杂着狂喜、震惊与庆幸的激烈情绪。他看着地上那块险些夺走他爱女性命的桂花糕,又看向神色平静如初的陆晚吟,龙目之中精光闪烁。他大步上前,竟亲自虚扶了陆晚吟一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祁王妃,救驾有功!不,是救朕的姝儿有功!此乃天大的功劳!朕,真不知该如何赏你!”
皇后此刻也已回过神来,她看着陆晚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庆幸(若小公主真出事,她这操办宫宴的皇后也难辞其咎),有震惊,更有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忌惮。这个陆晚吟,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掌控。她勉强维持着端庄,附和道:“陛下说的是,王妃今日,当居首功。”
而被挤到一旁的那位老太医,此刻更是满脸羞惭和震撼,他哆哆嗦嗦地上前,对着陆晚吟竟是深深一揖:“王妃医术通神,老朽……老朽汗颜!不知王妃方才所用,是何神仙手法?竟能如此迅捷地取出喉中异物?老朽行医数十载,闻所未闻啊!”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惑。
是啊,那是什么方法?
看起来颇为奇特,甚至有些“粗鲁”,竟对着公主尊贵的腹部用力冲击?可偏偏,就是这看似“粗鲁”的方法,创造了奇迹!
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充满了求知与好奇。
陆晚吟面对众人灼热的视线,依旧从容。她先是对帝后微微颔首:“陛下、娘娘言重了,妾身只是尽了医者本分。”然后才看向那老太医,以及所有竖耳倾听的人,声音清晰而平和地解释道:
“此法并非什么神仙术法,乃是一种针对气道异物阻塞的急救之法。其原理在于,通过快速向上、向内的冲击力,使患者膈肌迅速上抬,胸腔压力骤然增大,形成一股强烈的气流,从而将堵塞在气道口的异物冲击出来。”
她顿了顿,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描述:“可理解为,如同用手猛地挤压一个装满空气的皮囊,囊口堵塞之物自然会被气流冲出。”
这个类比浅显易懂,让不少人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竟是利用气息!”
“妙啊!此法构思之精巧,实在匪夷所思!”
“王妃不仅医术高超,更能自创如此神妙的急救之法,真乃我大晏医道之幸!”
赞叹声再次响起。
萧夜珩站在人群中,看着他的王妃被众人环绕,受尽赞誉,听着她条理分明地解释那神奇医法的原理……他心中的震撼,如同滔天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怀疑、冷落、甚至因可笑的醋意而拒绝她的治疗……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和自惭形秽,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配吗?
他萧夜珩,何德何能,曾拥有过这样一位妻子?
不,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他一直都在失去她的边缘,甚至,是他亲手将她推开。
那句“和离”,如同梦魇,再次浮现在他脑海,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而靖王萧夜宸,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子,温润的眸中情绪翻涌。欣赏、敬佩、悸动,最终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丝清晰的黯然。他知道,经此一事,她在皇室、在朝堂、在整个京城中的地位,将再也无人能够撼动。而他与她之间那点微弱的“旧情”牵连,在她如此耀眼的光芒下,显得愈发微不足道。
林楚楚则是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恨不得告诉所有人:看!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皇帝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晚吟,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朗声道:“祁王妃陆氏,于宫宴之上,妙手仁心,救治公主,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赏:黄金千两,东海明珠一斛,云锦百匹,另赐‘仁心妙手’金匾一方,以示嘉奖!”
如此厚重的赏赐,尤其是那御笔亲题的“仁心妙手”金匾,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谢陛下隆恩。”陆晚吟屈膝行礼,神色依旧淡然,仿佛那令人艳羡的赏赐于她,不过是浮云。
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再次让人心折。
皇帝看着她,越看越是满意,忍不住又道:“王妃此法,于小儿、于老者,乃至所有不慎噎食之人,皆是无上妙法!堪称济世活人之术!朕意,命太医院即刻向祁王妃请教学习此法,并编纂成册,颁行天下,令各州府县医者习之,以救万民!”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意味着,陆晚吟所创的这“海姆立克急救法”(他们心中如此认定),将成为官方认证、推广全国的救命之术!她的名字,将随着这项技术的推广而传遍大晏,载入医史!
这是何等殊荣?!
陆晚吟也微微动容,她没想到皇帝会有如此魄力和远见。若能推广此法,确实能挽救无数不必要的死亡。她郑重一礼:“陛下圣明,心系万民。妾身定当倾囊相授。”
“好!好!”皇帝龙颜大悦。
经此一番惊心动魄,宫宴的气氛已然彻底改变。之前的暗流、刁难、审视,都被这救人的光辉和随之而来的荣耀所取代。
陆晚吟在一片复杂难言的目光中,默默退回自己的席位。
萧夜珩看着她走近,坐下,那近在咫尺的容颜,此刻却让他觉得无比遥远。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胸腔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翻腾冲撞,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干涩至极、低哑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
“对不起……”
还有那更深沉的,未能说出口的恐惧——
“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