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乘坐的直升机刚在应天府城外的专用机场停稳,舱门还没完全打开,他就看到一名宦官带着两名小太监,正恭恭敬敬地等在舷梯旁。
“驸马爷,您可算回来了!太子殿下吩咐了,请您一下飞机,即刻移步东宫。”那内侍脸上堆着笑,语气却不容拒绝。
王卓心里一阵无语,老朱家这爷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把人当人,自己到底是皇明的驸马爷还是他老朱家的长工,简直比赘婿还不如,连口气都不让喘。
他无奈地揉了揉因长途飞行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一边跟着内侍往外走,一边随口问道:“可知太子殿下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那内侍稍稍压低了声音:“回驸马爷,是晋王殿下到京了,此刻正在东宫与太子殿下叙话。听闻晋王殿下不日便要前往那戎洲就藩,晋世子则要准备去东大留学。太子殿下说,此等家国要事,需驸马爷一同参详。”
王卓一听就明白了。得,这是朱家兄弟又要“分家”,而且涉及到海外藩国与核心继承人培养,朱棣这是拉他去做个见证,或者说,是去当那个平衡双方、确保“分家”协议能顺利执行的“保人”。这活儿,他之前就在秦王朱樉和朱棣之间干过。
一路无话,径直入了东宫。刚进大殿,就见太子朱棣与晋王朱棡正分坐主次位,悠闲地品着香茗,殿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气息。
见到王卓进来,朱棣立刻放下茶盏,脸上绽开热情的笑容,起身相迎:“哎呀,妹夫回来了!一路辛苦!为兄这接风宴席早已备下,就等你了。正好,三哥即将远行,就藩戎洲,今日这宴,既是为妹夫接风,也是为三哥饯行!”
朱棡也笑着站起身,对王卓拱手:“妹夫,别来无恙。”
王卓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得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一一还礼:“太子殿下,晋王殿下,劳二位殿下久候,是臣之过。”他算是看透了,这朱老四的接风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宴无好宴”。
三人落座,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融洽。王卓打定主意,多吃菜,少说话,这朱家兄弟的浑水,能不蹚就不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棡果然先沉不住气了。他端起酒杯,对着朱棣道:“太子殿下,此番北伐,犁庭扫穴,一举荡平漠北边患,俘获无算,功在千秋!为兄敬你一杯!”
朱棣笑着与他碰了一杯,语气颇为“诚恳”:“三哥过誉了,皆是父皇运筹帷幄,将士用命之功。日后我大明工业化之路,还少不了三哥在戎洲鼎力支持。谁不知道,那戎洲的各类矿产,乃是我皇明未来工业之基石,三哥肩上的担子,重得很啊!”
朱棡就等着这话头,立刻放下酒杯,脸上换了一副愁苦的表情,开始“卖惨”:“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那为兄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难啊,殿下!你是不知道,咱们汉人,这乡土情结太重!我在山西招募移民,好说歹说,安家费都给到一百块银元了!只要肯去,每人立马能分一百亩上好的田地!”
“为兄我还自掏腰包,在工业发展部订购了高产的种子、上好的化肥,过去就免费发放!就这,磨破了嘴皮子,这才勉强招募了两万人……这点人撒在戎洲那么大地方,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频频给王卓递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妹夫,该你上场帮腔了!
王卓知道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放下筷子,故作疑惑地问道:“晋王殿下,给的条件如此优厚,为何百姓还不愿前往?可是地方官吏执行不力,或是途中有所克扣?”
“绝无此事!”朱棡一拍大腿,“本王亲自盯着呢!可百姓们就是觉得故土难离,觉得那戎洲是化外蛮荒之地,宁可守着家里那点薄田苦熬,也不愿去搏个前程!”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王卓,暗示意味十足。
王卓心中了然,知道该自己抛出个“解决方案”了。他转向朱棣,语气“诚恳”地建议道:“太子殿下,臣听闻此番北伐,俘获瓦剌部众十余万?这些人留在边疆,还需派兵看管,消耗粮草,若将其充作劳力,发往戎洲,无论是放牧牛羊,还是下矿开采,皆是极好的补充。”
“既能解晋王殿下人手短缺之急,亦可消除漠北潜在隐患,岂非两全其美?”
朱棡一听,双眼瞬间放出光来,热切地看向朱棣,仿佛看着一座行走的金矿:“太子殿下!您看……妹夫此言甚是!您能不能……帮帮三哥?”
朱棡话还没说完,朱棣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唉……三哥,不是小弟不肯帮你。”
“你也知道,漠北此战,虽获全胜,但消耗亦是巨大啊!大军远征,人吃马嚼,枪炮弹药,哪一样不是海量的花费?如今战事虽了,对有功将士的抚恤、赏赐,还都没个着落,户部那边都快跟咱拍桌子了……难啊!”
王卓在一旁听得直想捂脸。这朱老四,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别的不说,单单是战后通过他卖到东大那边的数十万头牛羊马匹,就足以平掉此次战争的所有损耗,连抚恤和赏赐都绰绰有余,甚至还有大笔结余。这纯属是看准了朱老三急需人手,开始坐地起价了!
果然,朱棣根本不给朱棡反驳的机会,直接图穷匕见,目光直直地看着朱棡,语气“推心置腹”:“三哥,你在戎洲,听说那金银铜铁矿皆是富集,可谓是日进斗金。小弟这边实在是捉襟见肘,你看……能不能稍微补贴一下小弟这个穷太子?”
朱棡眼看不出血是不行了,咬了咬牙,伸出五根手指:“五十银元!太子殿下,一个战俘,我出五十银元!这总行了吧?”这价格已经不低,十万战俘就是五百万银元,绝对是一笔巨款。
谁知朱棣根本不接这话茬,反而又叹了口气,开始哭穷:“三哥啊,你是不知道,今年父皇还要大兴土木,修建黑山峡那般巨大的水利工程,朝廷财政紧张万分。”
“小弟思来想去,有个不情之请……你看,晋藩连同那些跟着你去戎洲的勋贵们,在戎洲矿产的总收益分成比例,能不能……从现在的三成,稍微下调到两成?若是三哥同意,小弟愿意将此次北伐所获的全部战俘,分文不取,无偿赠予三哥,助你开拓戎洲!”
“什么?!两成?!”朱棡闻言,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的神色。
就连王卓都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疯狂吐槽: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这下手也太黑了吧!戎洲一年矿产还没有完全开发,单单现在的收益一年都有上千万银元,你这一张嘴就要砍掉人家一成的份子,那可是每年上百万银元的损失!而且不是一次性的,是持续性的!真不愧是未来的永乐大帝,这心黑手狠、谈判桌上的贪婪与无耻,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朱棡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朱棣,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喝三哥的血啊!”
朱棣却依旧一副“我为你好”、“我也很为难”的表情,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三哥,话不能这么说。戎洲开发,有了这十万免费劳力,你的进度能快上多少?“
朱棣瞥了一眼王卓,继续说道,“东大总不能一直帮扶大明,还是需要我们自己拥有持续造血的能力,这才是长远之道啊。些许分成比例,何必看得太重?更何况,这也是为朝廷分忧,为父皇解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