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幽蓝色的银针,冰冷刺骨,攥在云知微颤抖的指尖,却重逾千斤。她看着沈砚心口那完全显现、幽光流转的虎符密文,又看向他苍白如纸、因未知痛苦而微微抽搐的脸庞。
刺下去?
用她的血,去点燃这或许会彻底焚尽他生命的符文?
还是不刺,然后眼睁睁看着中年男人引爆船只,让所有人,包括他拼死护下的她,一同葬身海底?
哪一个选择,都是通往地狱的深渊。
“动手!”中年男人的厉喝如同鞭子,抽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云知微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银针的尖端在她瞳孔中不断放大。她想起沈砚最后那个“逃”字,想起他一次次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决绝。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更不能让他因她的迟疑而与自己一同湮灭!
一股近乎绝望的勇气,混杂着巨大的负罪感,攫住了她。她猛地一咬牙,不再看沈砚的脸,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指尖,将那根幽蓝的银针,对准自己左胸心口那灼热剧痛之处,狠狠刺下!
不是刺向沈砚,而是刺向自己!
既然这“钥匙”需要她的“同归之血”,那便由她来承受这穿刺之痛!
“噗!”
针尖入肉,并不深,却恰好刺破了心尖处的某条微细血管。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奇异灼热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伤口都要痛楚,仿佛刺中的不是血肉,而是灵魂的某个枢纽。
一滴,仅仅一滴。
她的血,从那细小的针孔中沁出。那血珠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微弱金芒的暗红色,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就在这滴血珠出现的刹那,异变陡生!
沈砚心口那幽光流转的虎符密文,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光芒骤然爆亮!而云知微右臂伤口处的“海疆图”也再次灼热发亮,与她心尖沁出的那滴血珠遥相呼应!
更令人心悸的是,沈砚心口那密文中心,旧疤之下那幽蓝的毒丹痕迹,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就是现在!滴上去!”中年男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死死盯着那滴悬于云知微心口的特殊血珠。
云知微强忍着心尖传来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颤抖着,将指尖那滴蕴着金芒的血珠,抹向沈砚左胸心口那起始密文的中心——
就在她的血珠即将触及那符文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昏迷的沈砚,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的赤红疯狂,也不是平日里的深邃冷静,而是一种……仿佛看透了生死轮回、燃烧着最后理智与某种决绝痛苦的灰烬之色!
他用一种快得超出肉眼捕捉的速度,猛地抬起那只尚能活动的、血迹斑斑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云知微即将触碰到他心口的手腕!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云知微惊愕地看着他,对上他那双灰烬般的眸子,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不懂,只感到一种灭顶的心悸。
“不……必……”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嘶哑到极致的音节。
然后,在云知微和中年男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沈砚抓着她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按——方向却并非他心口的密文,而是……刺入了……他自己的……右胸心口,那柄珊瑚匕首旁的肌肉之中!
“呃啊——!”沈砚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二次伤害而剧烈痉挛。
云知微完全懵了,她的指尖,那滴蕴着金芒的血珠,混合着沈砚新涌出的滚烫鲜血,沾染在了他右胸的伤口上。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让她完成“钥匙”?为什么要阻止?又为什么要将她的血引导向这无关的伤口?
下一秒,答案揭晓!
那滴混合了两人血液的液体,在接触到沈砚右胸伤口的瞬间,仿佛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发出“滋滋”的声响,并迅速渗入他的血肉之中!
紧接着,他左右心口的虎符密文,光芒骤然变得紊乱、狂暴!原本幽暗的红光中,猛地窜起一丝与他心口毒丹同源的、极其刺目的幽蓝色光芒!
这幽蓝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迅速缠绕上那血色密文,并开始疯狂地……吞噬、抵消!
“噗——”
沈砚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不是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闪烁着幽蓝星点的墨黑色!他心口那刚刚成型的虎符密文,在幽蓝光芒的侵蚀下,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黯淡!
“混账!你竟强行引动‘烬魂丹’之力,焚烧密文?!”中年男人见状,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他猛地扑上前,想要阻止。
然而,已经晚了。
沈砚心口的密文在幽蓝光芒的疯狂侵蚀下,迅速瓦解,最终化作点点飘散的、带着焦糊气息的暗红色光尘,如同被无形之火焚尽的灰烬!唯有那柄珊瑚匕首,依旧死死钉在他的右胸,以及左右心口那狰狞的、失去了符文光泽的对称伤疤,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密文……被毁了。
被沈砚以某种自毁的方式,强行焚毁了!
他躺在血泊中,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望着惊骇失语的云知微,嘴角甚至极其艰难地、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仿佛在说:**这样……你便……无需抉择了……**
他宁愿自毁,承受反噬,也不愿让她亲手完成那可能带来未知厄运的“钥匙”,不愿让她背负这沉重的枷锁。
“你……你毁了主人的大计!你……”中年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沈砚心口那已然失效、只余伤疤的痕迹,又看看云知微指尖那已然失效的、黯淡下去的血珠,眼中充满了暴戾的杀意。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旁边案几上那个原本用来盛放“同归蛊”的、晶莹剔透的琉璃蛊盅。盅内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之前未能完全清除的、灰白色的蛊虫灰烬。
“好!好!既然你执意寻死,我便成全你们!”中年男人面容扭曲,他一把拎起旁边一壶不知是何材质的酒液,拍开泥封,竟直接将那琉璃蛊盅中残留的蛊虫灰烬,尽数倒了进去!
灰白色的灰烬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翻滚、沉浮,迅速将整壶酒染成一种浑浊的、令人作呕的灰黑色。
“这是‘断魂烧’,配上这‘同归蛊’的灰烬,”中年男人提着那壶诡异的酒,走到寒铁床边,脸上露出残忍而癫狂的笑容,“既然你们‘同心同归’,那便一起喝了它!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情’深,还是这蛊酒的毒烈!”
他将酒壶重重顿在床边,冰冷的目光扫过云知微和奄奄一息的沈砚。
“喝!”他命令道,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云知微看着那壶浑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毒酒,又看向血泊中连呼吸都微不可查的沈砚。他为了不让她为难,自毁前程,如今,他们竟连选择死法的权利都没有,要被逼着共饮这穿肠毒药?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沉重的酒壶。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如同死亡的亲吻。
她看向沈砚,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显示着他还在顽强地坚持。
她该怎么办?
喂他喝下这毒酒?
还是……
就在她万念俱灰,准备将那毒酒先灌入自己口中之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浑浊的酒液——
在那灰黑色的蛊灰沉浮之间,酒壶的底部,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反射着幽光的线条,在随着液体的晃动而若隐若现?
那形状……像是……一个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