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躺炕上,影翻来覆去睡不着,手在莫语胳膊上蹭。
“莫语,”他小声说,“明天我给羊梳毛,你给我打下手呗?”
莫语迷迷糊糊的:“梳那干啥,又织不了毛衣。”
影笑:“攒着呗,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织成。”
莫语往他怀里钻了钻:“随你折腾,别薅疼了羊就行。”
窗外的星星眨着眼,院里的鸡和鹅都没了动静。
影闻着莫语头发上的皂角香,心里踏实得很。
他想,这日子啊,就像羊身上的毛,看着不起眼,天天梳,慢慢攒,总有一天能织成件暖烘烘的毛衣,裹着日子往前过。
天还没亮透,影就摸出炕头那把破木梳,蹑手蹑脚往羊圈钻。
小羊崽正蜷在角落里打盹,听见动静抬了抬头,“咩”了一声。
影蹲下来,学着王大爷的样子,用梳子往羊身上蹭。
哪成想这羊毛跟粘了胶水似的,梳半天就下来几根,还把羊薅得直哆嗦。
“得嘞得嘞,不梳了,再梳你该哭了。”影赶紧停手,摸着羊脑袋赔笑。
莫语在灶房听见羊叫,端着灯出来看。
“你这是薅羊毛还是拔羊毛?看把它吓的。”
影举着梳子嘿嘿笑,“这羊毛太倔,不随我。”
安安揉着眼睛跑出来,看见羊身上秃了一小块,“影叔,你把羊薅秃了!”
影拍她屁股,“去去去,小孩子家懂啥,这叫造型。”
早饭喝的玉米糊糊,就着昨天剩的南瓜藤。
影扒拉着碗说,“今天得去镇上问问,哪有卖梳子的,我这把太钝。”
莫语往他兜里塞了俩鸡蛋,“别光买梳子,给安安买块麦芽糖,她念叨好几天了。”
影拍胸脯,“忘不了!再给你扯块红布,你说想绣朵花。”
莫语脸一红,“绣那干啥,闲的。”
影往镇上走,路过二柱子家,看见他正给鸭子喂食。
“柱子,镇上哪有卖梳子的?要好使的那种。”影喊。
二柱子直起身,“杂货铺李老三那有,他新进了批木梳,说是不伤头发。”
影乐了,“谢了啊,回头给你送俩鸡蛋。”
二柱子摆手,“送啥鸡蛋,晚上来喝酒,我弄了瓶好酒。”
镇上杂货铺里,李老三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李叔,买把梳子。”影拍着柜台喊。
李老三激灵一下醒了,“要啥样的?有木头的,有牛角的。”
影指着最贵的那把牛角梳,“要这个,梳羊毛用的。”
李老三乐了,“梳羊毛用这么好的?你这羊比人金贵。”
影嘿嘿笑,“给我媳妇梳头发用,顺便梳羊毛。”
买完梳子,影往麦芽糖摊走,老远就闻见甜味。
“给我来块最大的,要能拉丝的。”影掏出铜钱。
摊主笑着递过来,“给孩子买的吧?看你急的。”
影接过来揣怀里,又往布铺走,心里琢磨着红布配啥线好看。
布铺掌柜的见影进来,眼睛一亮,“又来扯布?”
影指着那块红布,“要一尺,再要点绿线,我媳妇想绣朵牡丹。”
掌柜的刚要剪,影又指着旁边的黄线,“再要点这个,花心用。”
掌柜的打趣,“你这当家的比娘们还细心。”
影挠挠头,“她高兴就行。”
往回走时,影兜里揣着梳子、麦芽糖、红布和线,鼓鼓囊囊的。
路过王大爷家,老爷子正坐在门口晒太阳。
“影啊,买这么多东西?”王大爷笑着问。
影掏出梳子递过去,“您看这梳子中不?梳羊毛能用不?”
王大爷摸了摸,“中!这梳子好,梳羊毛顺得很。”
影乐了,“那我就放心了。”
刚到村口,就看见安安在路边蹦。
“影叔!你回来啦!”小家伙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怀里。
影把麦芽糖掏出来,“给,最大的那块。”
安安举着麦芽糖直转圈,“娘!影叔给我买糖了!”
莫语从屋里出来,看见影手里的红布,“又乱花钱。”
影把梳子递过去,“给你买的,试试好用不。”
晚饭炖的土豆炖豆角,香得很。
影给安安夹了块土豆,“快吃,吃完试新梳子。”
安安嘴里塞满了饭,含含糊糊说,“我也要梳头发,跟娘一样。”
莫语笑了,“等你长头发了再梳,现在跟个小和尚似的。”
影往莫语碗里夹了块豆角,“你也吃,多吃点有力气绣花。”
吃完晚饭,影蹲在院里给羊梳毛,牛角梳果然好用,羊毛一缕缕往下掉。
莫语坐在旁边绣布,红布上刚描出牡丹的轮廓,针脚歪歪扭扭的。
“你这花绣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影瞅了一眼说。
莫语白他一眼,“总比你梳羊毛强,梳半天就这么点。”
影嘿嘿笑,“慢慢来,积少成多。”
夜里躺炕上,影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把玩着那把梳子。
“莫语,”他戳戳她,“明天我再去薅点羊毛,争取年底能攒够一件毛衣。”
莫语迷迷糊糊的,“你不累啊?天天折腾。”
影搂紧她,“为你累点咋了?乐意。”
莫语往他怀里钻了钻,没说话,眼泪悄悄掉下来,热乎乎的。
窗外的月亮亮得很,照得院里的白菜地一片白。
羊圈里的小羊崽偶尔“咩”一声,鹅笼里的黄黄也“嘎嘎”应和着。
影闻着莫语头发上的皂角香,心里甜滋滋的。
这日子啊,就跟怀里的麦芽糖似的,慢慢嚼,越嚼越甜,黏糊糊的,扯不断。
鸡还没叫,影就摸黑爬起来,手里攥着那把牛角梳。
羊圈里静悄悄的,小羊崽蜷在草堆上,鼻子呼哧呼哧的。
影蹲下来,轻轻把梳子往羊身上拢,羊毛顺着梳子往下掉,絮絮的像雪花。
“还是这梳子好使,”影嘟囔着,把羊毛往布兜里塞,“再梳几天,就能给莫语凑件坎肩了。”
羊崽被梳得舒服,“咩”地叫了一声,往他手边蹭了蹭。
莫语在灶房烧火,听见动静掀帘出来。
“天还没亮呢,咋不多睡会儿?”她拢了拢头发,晨光描得她侧脸软软的。
影举着布兜笑,“你看,梳了这么多!够做个袖套了。”
莫语走过来摸了摸,羊毛软乎乎的,“别梳了,早饭快好了,玉米粥熬得稠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