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低沉而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趁着夜色,我们立刻转移到后面的林子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谢秋芝、谢文和谢锋三人都明白沈砚的担忧在情理之中。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谨慎是第一位的,不然这些天,沈砚和谢锋早死一百回了。
“好,我们先躲起来。”谢锋顺从道。
于是,四人开始龟速转移阵地。
谢秋芝搀扶着脚步虚浮的谢锋,谢文则小心翼翼地架起重伤的沈砚,四人深一脚浅一脚,隐入了洞穴后方茂密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
他们刚藏好没多久,赵铁便带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赶到了榕树洞附近。
“仔细搜!那装神弄鬼的白影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赵铁洪亮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他娘的,要是让老子抓到是何潜那帮杂碎搞鬼,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统领,这边有个树洞!”有士兵发现了洞口。
灌木丛后,沈砚耳朵微动,早在赵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又借着月色,清晰地看到了赵铁那张熟悉的脸和他身后那些府兵服饰的官兵。
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弛,巨大的安心感伴随着脱力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全靠谢文用力搀扶才没倒下。
“是赵铁……”
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是我们的人。”
谢文闻言,立刻朝着洞口方向高声喊道:
“赵统领!是我们!我大哥和沈大人在这里!”
赵铁等人闻声一惊,立刻循声围拢过来。
火把的光亮驱散了灌木丛的黑暗,映出了相互搀扶、狼狈的四人。
“沈大人!谢指挥!”
赵铁看到沈砚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同样虚弱的谢锋,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单膝跪地,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
“末将救援来迟!让大人受苦了!您……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身后的官兵们也纷纷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老天爷!真的是沈大人!还有谢指挥!他们还活着!”
“什么女鬼!那分明是引路的仙女!是山神娘娘指引咱们来救沈大人的!”
“我就说嘛!沈大人吉人天相,怎么可能折在何潜那帮杂碎手里!”
“这归山……这归山有灵啊!不是闹鬼,是显灵了!”
“快!快扶两位大人出来!军医!军医死哪儿去了!马上传军医!”
赵铁洪亮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连声下令传唤军医。
他亲自和谢文一左一右,极其小心地架住沈砚的手臂,稳健地将他从藏身的灌木丛中搀扶出来。
几乎同时,另外两名官兵也赶紧上前,协助谢秋芝将虚弱的谢锋扶了出来。
夜已深,山路险峻难行,加之沈砚和谢锋都伤势严重,此时冒险出山显然不明智。
赵铁当机立断,决定今晚就在这榕树洞窟及周边安营扎寨。
洞穴门口,赵铁指挥着带来的官兵:
“一队人在洞口轮值守夜,眼睛都给我放亮些!二队去附近多捡些干柴,把火堆烧旺,驱寒也能防野兽!三队去找些结实的长木和藤蔓,连夜赶制两副担架,明天一早抬两位大人出山!”
安排妥当,赵铁这才解下自己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囊和几个看起来硬邦邦的馕饼,有些赧然地对沈砚和谢锋道:
“沈大人,谢指挥,仓促之间,只有这些……今晚只能委屈二位先将就一下了。”
谢秋芝一看那能当砖头使的馕饼,连忙阻止:
“赵统领,他们重伤虚弱,肠胃也弱,好些天没正经进食了,直接吃这个怕是要出事。”
她边说边从自己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行囊里往外掏东西。
“我带了小锅,可以把馕饼掰碎了煮成糊糊,好歹软和些,容易下咽。”
沈砚和赵铁都惊讶地看向她,赵铁耿直发问,带着难以置信:
“谢姑娘,你们……独自进山寻人,还……还带了锅啊?”
这准备是不是太齐全了点?
谢秋芝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解释道:
“我和小文这次进山,是抱定了找不到人绝不回头的心思。所以带的‘家当’是多了些,吃的、用的都准备了些,想着就算一时找不到,也不至于在山里饿死冻死。”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锅:“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充分体现了姐弟二人的决心和略显鲁莽却令人敬佩的勇气。
赵铁恍然大悟,用力点头,看向谢秋芝和谢文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赞许:
“原来如此!谢姑娘和谢小兄弟考虑周全,胆魄过人,赵某佩服!”
唯独靠坐在石壁旁的沈砚,看着谢秋芝拿出锅具时那熟练的模样,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找不到人绝不回头”这样的话,心中再次翻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悸动。
他无法想象,这对姐弟这几日在危机四伏的密林中是如何艰难跋涉。
要躲避毒蛇猛兽,要提防神出鬼没的何潜叛党,甚至还要被那“白衣女鬼”追赶恐吓……
他们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寻他和谢锋。
芝芝为了我……
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份情意,这份坚韧……
我沈淮清何德何能……
他只觉得心中那片柔软之地被狠狠触动,愧疚与怜爱交织,看向谢秋芝的目光愈发深沉复杂,那里面翻涌的情愫,几乎要满溢出来。
谢秋芝自然不知道自己煮个馕饼糊糊的举动,又被某人强行拔到了“情深似海、坚韧不拔”的高度。
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正专注地用小锅接了水,放在火上,然后仔细地将硬馕饼掰成小块,准备等水开了放进去煮。
沈砚因为之前被谢秋芝强行灌了些水和米油,此刻倒不怎么觉得饿,只觉得浑身无力,伤口闷痛,精神极度疲惫。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想靠近那抹忙碌的纤细身影,想倚靠着她,好好歇息一下。
但这终究只是他不合时宜的空想……
而另一边的谢锋,他在空间里已经喝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一碗米油,此刻肠胃充盈,毫无饥饿感。
他现在最迫切的需求是......
他忍着浑身酸痛,悄悄拉了拉谢文的衣袖,用气声艰难地说:
“小文……扶……扶哥去解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