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脸色骤变,昭阳长公主更是差点栽下马车。
只见钱狼抖着手,解下身后那个几日不曾离身的包裹。
包裹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柄造型奇特、泛着冷光的染血短刃,而此刻,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这……这是……”
李月兰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染血的短刃,这是谢锋从不离身的瑞士军刀!
此刻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喉咙里干涩发紧说不出话,眼前一黑,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婶子!”
“谢夫人!”
身后的嬷嬷们惊呼着,七手八脚地连忙扶住几乎晕厥的李月兰。
沈老太君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虽然那一瞬间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但她立刻强自镇定,厉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人回谢家!钱狼,你跟上来,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讲清楚!”
张秋笙以前见过谢锋这把造型独特的短刃,他反应极快,对张林木匆匆说了一句:
“爹,我去淮月楼喊人!” 便转身朝着淮月楼方向飞奔而去。
一时间,场面混乱。
一群嬷嬷架着腿软无力的李月兰,匆匆赶往谢家。
镇北侯夫妇和沈老太君也面色凝重地紧随其后。
谢家堂屋内,谢广福正与谢里正悠闲地下棋喝茶闲聊,见到门口这突如其来、面色惶惶的一大群人,尤其是被搀扶着、面无血色的李月兰时,惊得棋子都掉在了棋盘上,他猛地起身:
“月兰!这是怎么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李月兰扶到椅子上坐下。
这时,张秋笙也带着从淮月楼匆忙赶回的谢秋芝和谢文冲进了堂屋。
谢秋芝和谢文看到现场的气氛凝重,心里意识到了不妙。
李月兰喝了一口谢广福递上来的冷茶,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心脏依旧顿疼,她声音发颤的开口询问:
“你……快说……我锋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钱狼“噗通”一声跪在堂屋中央,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悲痛和愤怒,开始讲述:
“侯爷,长公主,谢先生,谢夫人……是卑职等无能!”
他重重的磕了个头,哑声道:“我们到了青石镇后,疫病的控制刚有起色,就发现何慎早年在外培植的“义侄”何潜携八百私兵,藏在归山,意欲为何慎复仇,那何潜贼子屡下毒手!他先是派人暗中在镇子水源上游投毒,幸亏谢指挥发现得早,及时控制,才未酿成大祸,但疫情也因此反扑,局面差点失控!”
“五日前,何潜又派死士意图夜间烧毁我们存放抗疫药材的库房,被巡夜的兄弟发现,激战后擒获了对方几人。沈大人和谢指挥顺藤摸瓜,审讯出何潜藏匿在归山的一处据点,并且……并且那厮竟丧心病狂地掳走了我们五名抗疫太医作为人质欲作要挟!”
“沈大人和谢指挥当即带队,亲自前往归山追击救人。我们一路追踪到归山深处,却不幸遭遇了何潜的大批伏兵!双方在林中激战……那何潜早有准备,伏兵人数远超我们预估!”
钱狼的声音带着后怕与悔恨:“混战中,谢指挥为保护一名被围困的太医,深陷重围,沈大人见状,为救谢指挥,挺身而出,以身为盾,替谢指挥挡下了致命一击,腹部受了重伤!”
“对方人多势众,且熟悉地形……他们两人,最终被贼人刻意分割包围,且战且退,被逼入了归山更深处……失去了联系!”
钱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展风带援军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只在山中小径发现了……发现了谢指挥这柄染血的佩刀,周围还有大片血迹和激烈打斗的痕迹……展风推断,谢指挥定然也身受重伤,否则绝不会丢失这贴身之物!如今,沈大人和谢指挥双双失踪,生死不明!展风已连夜调集了周边所有能调动的兵力、衙役、甚至悬赏山民,进入归山搜寻,钱狼不敢耽搁,带上血刃先行快马回京禀报,侯府门房说今日侯爷与长公主来了桃源村,钱狼便转道来了桃源村禀报。侯爷,长公主,谢先生,谢夫人,归山山高林密,范围极大,只怕……”
后面的话,钱狼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在敌人环伺、环境恶劣的深山密林中失踪几日,生存的希望……正在变得渺茫。
堂屋内,一片死寂。
李月兰早已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堂屋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镇北侯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桌面上,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惯常沉稳如渊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
“何潜……好!好一个何潜!竟敢如此!”
他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谢先生,谢夫人,事发突然,情势危急,砚儿与谢锋皆是朝廷命官,是我大宁不可或缺的栋梁。此事,我必须立刻回京,亲自面圣禀明!请调玄策卫最精锐的人马,即刻南下,并持我令牌,勒令归山周边三州驻军配合,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昭阳长公主和沈老太君:“母亲,夫人,我们需即刻动身回京。”
昭阳长公主上前握住李月兰冰凉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月兰妹妹,广福兄弟,你们千万保重身子!此次归山救援,我镇北侯府必定倾尽全力……定要把孩子们平安带回来!”
李月兰只含泪点头。
谢广福眼眶泛红,重重一抱拳,声音沙哑:“侯爷,长公主,老太君……一切,就拜托了!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
镇北侯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家眷,与钱狼一同匆匆离去,马蹄声再次急促地响起,很快消失在谢家门前。
堂屋内,此刻挤满了人,除了谢家自家人,还有张林木、张秋笙父子,以及那四位皇表弟们也都静默地站在一旁。
他们脸上早已没了平日的跳脱,个个面色凝重,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围中,谢秋芝看着父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爹,娘。求人,不如求己。”
“我会骑马,我认得去汝阳府的路。我想去归山,去找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