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曦刺破邺城上空的薄雾,将城外连绵的汉军大营染成一片金黄。四郊的旷野上,甲胄摩擦声、战马嘶鸣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数万汉军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展开阵型,朝着城墙逼近。
东门,李靖身披紫袍金铠,立马于阵前,手中令旗一挥,五千弓弩手齐步上前,弓弦拉如满月,箭头直指城头;西门,秦琼的银甲在晨光下耀眼夺目,他身后的程咬金扛着宣花斧,咧着嘴打量着紧闭的城门,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南门,岳飞的大旗随风舒展,背嵬军士兵握紧长枪,枪尖斜指苍穹,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北门,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的士兵列成密集的方阵,如同一块坚实的铁壁。
四门合围,水泄不通。邺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中军大帐的令旗升起,四城同时响起震天的号角。攻城的序幕,正式拉开。
西门下,秦琼勒马向前,目光落在被两名士兵押着的袁尚身上。这位昔日的邺城少主,此刻发髻散乱,衣衫沾满泥污,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骄横。
“程知节。”秦琼头也不回地喊道。
“在!”程咬金瓮声应道,提着斧子走到袁尚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拖到阵前。
“小子,看到城头上的人没?”程咬金把袁尚往地上一掼,用斧子指着城楼,“给老子喊,让他们开门!不然,这斧子可不认人!”
袁尚摔得七荤八素,抬头一看,城楼上果然站满了士兵,一个个都在往下看。他连忙挣扎着跪起来,扯着嗓子喊道:“城上的兄弟听着!我是袁尚!快开门!放我进去!”
城楼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程咬金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大点声!没吃饭啊?”
袁尚疼得一哆嗦,连忙拔高声音:“审配!逢纪!我知道你们在上面!快开门!我是袁尚!你们想抗命吗?”
城楼之上,审配按着袁买的肩膀,让这个八岁的孩子站在垛口边。袁买穿着不合身的铠甲,小脸吓得煞白,紧紧抓着审配的衣角,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城下。
“弟兄们!”审配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遍城下,带着刻意拔高的沙哑,“三公子一时糊涂,已为敌军所擒!但袁氏未绝!这位便是主公幼子袁买!从今日起,他便是我邺城之主!”
他将袁买往前推了推,朗声道:“幼主在此,我等当誓死守护邺城,不负主公厚恩!谁敢开门献城,便是袁氏的千古罪人,定诛九族!”
城楼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一边是被俘的三公子,一边是被推出来的幼主,一边是城下黑压压的汉军,一边是身后的家眷宗族,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了一块巨石,进退两难。
“那是……幼主?”一个老兵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追随袁绍多年,看着袁买长大,此刻见这孩子被推到风口浪尖,心里不是滋味。
“审大人说的是,咱们不能负了主公!”另一个士兵咬着牙喊道,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城下的袁尚见状,急得脸都红了,拼命挣扎着喊道:“审配!你敢立这个黄口小儿为主?你是想谋反吗?我才是袁氏嫡子!快开门!不然等我回去,定要诛你九族!”
秦琼看着城楼上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身边的亲兵道:“让袁尚再喊,就说不开门,便斩了他。”
亲兵快步走到袁尚身边,将秦琼的话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
袁尚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对着城楼哭喊:“审配!逢纪!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冲动突围!你们快开门放我进去啊!不然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我是袁尚啊!是你们的公子啊!”
他一边喊,一边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很快就渗出血来。
城楼上的审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他对着城下喊道:“公子,非是属下抗命,实乃邺城安危为重!你若真为袁氏着想,便当慷慨赴死,莫要再动摇军心!”
“你!”袁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城楼骂道,“审配!你这个老匹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奶奶的,这老东西油盐不进!”程咬金看得火冒三丈,一把揪住袁尚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小子,你喊了半天,屁用没有!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厉害!”
袁尚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求饶:“将军饶命!饶命啊!我再喊!我一定能让他们开门!”
“晚了!”程咬金狞笑一声,举起宣花斧,寒光一闪——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袁尚的一截小腿被硬生生砍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他疼得浑身抽搐,像条蛆虫似的在地上翻滚,额头青筋暴起,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城楼上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不少人下意识地别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审配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握着袁买的手微微颤抖。袁买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抱住审配的腿。
“看见了吗?”程咬金提着还在滴血的斧子,对着城楼大吼,“这只是开胃小菜!再不开门,下次砍的就是他的胳膊!再不开门,就把他大卸八块!”
他低头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袁尚,踹了他一脚:“别嚎了!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开门!不然下一次,就剁掉你另一条腿!”
袁尚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听到这话,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几分。他顾不上断腿的剧痛,也顾不上满地的鲜血,用手撑着地面,拖着血淋淋的残肢,一点点朝着城门的方向爬去。
“审配……开门……求你了……”袁尚的声音气若游丝,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爬,一边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模样凄惨至极,连城下的汉军士兵都看得有些不忍。
城楼上的审配看着那道刺目的血痕,心中如同刀绞。他与袁家渊源深厚,看着袁尚长大,此刻见他落到这般田地,怎能不动容?可他知道,一旦开门,邺城就完了,城中数万军民,包括他自己的家眷,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审大人,不能心软啊!”逢纪在一旁低声提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此乃乱军之策,意在动摇军心!再犹豫,城就守不住了!”
审配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逢纪见状,悄悄对身旁的亲兵打了个手势。亲兵会意,握紧了手中的弓。
“审配……开门啊……”袁尚还在艰难地往前爬,距离城门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放箭!”逢纪突然厉声喝道。
“咻咻咻——”
数十支箭矢如同流星般射下,精准地落在袁尚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哀求凝固,眼睛死死瞪着城门的方向,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呃……”袁尚最后呻吟了一声,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气息。
城下的程咬金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他娘的!这帮狗娘养的!居然敢杀人灭口!”
他一把将斧子顿在地上,怒吼道:“弟兄们!给老子攻城!把城楼上的杂碎全都砍了!”
“杀!杀!杀!”
汉军士兵们被彻底激怒了,齐声呐喊,推着云梯、撞车,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
城楼上,审配看着城下死不瞑目的袁尚,心中一片冰凉。他强忍着不适,对士兵们喊道:“弟兄们!敌军已怒,城破之后,必遭屠戮!为了家人,为了幼主,死守!”
士兵们麻木地举起盾牌,搭上箭矢,却再也没了之前的锐气。袁尚的惨死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里——连主公的儿子都能被轻易舍弃,他们这些小兵,又算得了什么?
“放箭!”
“滚石!”
城头上的防御稀稀拉拉,箭矢歪歪扭扭地射下,滚石也扔得有气无力。
汉军士兵很快就冲到了城下,云梯架起,士兵们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程咬金一马当先,抡着斧子劈开城头上扔下的滚石,大吼着爬上云梯:“小的们,跟我上!屠了这破城!”
城楼上的士兵节节败退,不少人甚至扔下兵器,转身就跑。审配拔剑斩杀了几个逃兵,这才挡住溃散的势头。
“顶住!给我顶住!”审配红着眼睛嘶吼,却依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从未停歇。汉军虽然没能一举攻破城池,却在城墙上撕开了数道口子,若非审配和逢纪拼死督战,恐怕早已城破。
夕阳西下,汉军暂时收兵。城头上,守军士兵瘫坐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甲胄上的血污凝固成块,眼神空洞得吓人。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城砖的缝隙流淌,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审配拄着剑,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袁买,心中一片茫然。他守住了今天,却不知道还能守多久。士兵们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而城外的汉军,明天还会再来。
夜色再次笼罩邺城,这一次,连城头上的火把都显得格外黯淡。每个人都知道,这座城,撑不了多久了。而他们的命运,早已在袁尚被射杀的那一刻,注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