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阳县的县衙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韩遂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身着深色锦袍,手指却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焦虑。自从三天前野利旺荣率领七千兵马驰援允吾,他就坐立难安,如今三天过去,不仅没有援军的消息传来,反而从青石峡方向传来隐约的厮杀声,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主公,怕是……怕是野利将军那边出事了。”程银率先打破沉默,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几分粗犷,此刻却紧锁眉头,语气沉重,“青石峡地势险要,若是汉军设伏,七千兵马怕是……”
“休要胡言!”韩遂猛地打断他,声音却有些发虚,“野利旺荣乃李元昊手下名将,沉稳善战,怎会轻易中伏?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耽搁了行程。”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早已蒙上一层阴影。苏定方的大军刚到凉州便敢兵分两路,显然是有备而来,而马腾在枝阳城外的佯攻虽未尽全力,却如同一把悬顶之剑,让他不敢轻易分兵。
李堪叹了口气,接口道:“主公,程将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汉军此次来势汹汹,苏定方、马腾、杨业皆是百战老将,更有杨延定,杨延平等少年猛将冲锋陷阵,我军兵力本就不足,如今援军生死未卜,枝阳已是孤城一座,若再等下去,怕是……”
他话未说完,却已点出了众人心中的隐忧。成公英则捻着胡须,沉声道:“依属下看,当务之急是派人探明青石峡的情况。若援军真的覆灭,我等需早做打算,切不可坐以待毙。”
韩遂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也好。成公英,你即刻挑选十名精锐斥候,乔装打扮,前往青石峡探查,务必查明野利将军的生死和援军的动向,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成公英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程银和李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他们跟随韩遂多年,从凉州到钟存,又从钟存返回凉州,本以为能借着李元昊的势力重振旗鼓,却没想到刚占了几座县城,就迎来了汉军的雷霆一击。
“主公,”程银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说句不该说的,当初就不该听李元昊的蛊惑。咱们在钟存虽然日子清苦,却也安稳,何必回这凉州趟浑水?如今倒好,朝廷大军压境,进退两难……”
“是啊主公,”李堪也附和道,“李元昊野心太大,非要与朝廷作对,咱们跟着他,怕是迟早要遭殃。如今允吾被围,援军失联,咱们守着这枝阳,又能撑到几时?”
韩遂脸上闪过一丝懊悔,却强自镇定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何用?等成公英带回消息,再做决定不迟。”
可他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程银和李堪的话虽然刺耳,却句句在理。当初李元昊派使者前往钟存,说要与他联手夺回凉州,共享富贵,他一时贪念作祟,便带着部众回来了。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共享富贵,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两日之后,成公英终于回来了。他一身尘土,面色惨白,刚进议事厅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主公,大事不好了!”
韩遂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快说!野利将军怎么样了?援军呢?”
“野利将军……阵亡了!”成公英哽咽道,“七千援军在青石峡中了杨业的埋伏,全军覆没!属下在峡谷中看到了遍地的尸体,野利将军的尸首也在其中,是被汉军小将岳云一锤砸死的……”
“什么?”韩遂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撞翻案几,“七千兵马……全没了?”
“是……”成公英低下头,声音艰涩,“汉军不仅击溃了援军,听说有几个少年将领更是勇猛异常,岳云杀敌三百,薛丁山、关兴和杨家兄弟也各有斩获,如今汉军士气正盛,怕是很快就会调转兵锋,攻打枝阳和令居……”
程银和李堪也惊呆了,脸上血色尽失。他们虽然料到援军可能受挫,却没想到会全军覆没,连野利旺荣都战死了。这意味着,他们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程银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韩遂扶着案几,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他知道,枝阳只有一万兵马,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进攻,更何况苏定方一旦攻克允吾,必然会率军前来汇合,到时候别说守城,恐怕连 逃跑 都难。
“主公,不能再等了!”李堪急道,“汉军很快就会来攻,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程银也道:“是啊主公,枝阳守不住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弃城而走,回钟存去!那里地势险要,汉军未必会追过去,至少能保住性命!”
“回钟存?”韩遂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咱们刚从钟存回来,如今灰溜溜地回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钟存的部落会接纳咱们吗?”
“主公,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脸面?”成公英连忙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钟存的部落首领与主公素有交情,咱们回去说些好话,再献上些财物,他们定会接纳。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韩遂看着三人焦急的眼神,又想起青石峡的惨状,心中的犹豫渐渐被求生的欲望取代。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就依你们之计!今夜便弃城而走,返回钟存!”
“主公英明!”三人齐声应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韩遂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开始布置:“程银,你即刻去清点粮草和军械,能带多少带多少,其余的全部烧毁,绝不能留给汉军!”
“李堪,你去通知所有部众,做好撤离准备,不得喧哗,不得扰民,违者立斩!”
“成公英,你率五百精兵为先锋,探查前路,清除障碍,确保大军安全撤离。”
“属下遵命!”三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起来。
消息很快传遍了枝阳县城,韩遂的部众们听闻援军覆灭,早已人心惶惶,此刻得知要弃城返回钟存,虽有不舍,却更多的是解脱。他们收拾好行囊,默默聚集在县衙外,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韩遂看着眼前这支疲惫的队伍,心中百感交集。他本想在凉州再创辉煌,却没想到落得如此境地,只能灰溜溜地逃回钟存,苟延残喘。
三更时分,夜色如墨,枝阳县城的西门悄悄打开。韩遂身着便装,在亲卫的护卫下,带着一万部众,趁着夜色悄然离去。队伍中,士兵们背着行囊,牵着战马,脚步匆匆,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成公英率领的先锋早已探路归来,前方畅通无阻。韩遂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枝阳县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狠下心,催马前行。
他们沿着偏僻的山道,一路向西,朝着钟存的方向疾驰。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马蹄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天快亮时,队伍已走出数十里地,远离了枝阳县城。韩遂勒住马,回头望去,只见东方泛起鱼肚白,枝阳的方向一片平静,没有追兵的迹象,他这才松了口气。
“主公,暂时安全了。”成公英上前说道,“咱们加快速度,再走一日,就能进入钟存的地界,到时候就安全了。”
韩遂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传令下去,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然后继续赶路,务必在天黑前进入钟存。”
“是。”
队伍停下休息,士兵们纷纷卸下行囊,拿出干粮和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议论,经历了连日的紧张和恐惧,他们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而此时的枝阳城外,马腾的大营里,士兵们正在操练。马腾站在了望塔上,望着紧闭的城门,眉头紧锁。他已经佯攻了几日,却始终不见韩遂有任何动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将军,您看!”一名亲卫指着城门的方向,惊呼道。
马腾抬头望去,只见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城头上空荡荡的,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不好!”马腾心中咯噔一下,“韩遂跑了!”
他连忙下令:“全军出击,进城!”
八千兵马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门,很快就占领了枝阳县城。可城中早已人去楼空,县衙里的卷宗被烧毁,粮仓里的粮食被运走,只剩下一些来不及带走的杂物和空荡荡的房屋。
“将军,韩遂跑了!”程银的副将跑进县衙,对着马腾抱拳道,“属下在粮仓发现了一些燃烧的痕迹,看来他们是连夜撤离的,方向应该是西方!”
马腾看着空荡荡的县衙,气得一拳砸在案几上:“混账!让他跑了!”他本想借着佯攻拖住韩遂,等苏定方攻克允吾后再合力将其歼灭,却没想到韩遂如此狡猾,竟连夜弃城而逃。
“将军,追不追?”副将问道。
马腾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算了。韩遂熟悉地形,又一心想逃,追也未必能追上。更何况,咱们的任务是牵制他,如今他跑了,枝阳也收复了,也算完成了任务。”
他顿了顿,对副将道:“你即刻派人打探韩遂的动向,务必弄清楚他逃往何处。另外,快马加鞭,将此事禀报给苏将军,让他知晓。”
“末将领命!”
马腾走出县衙,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望着西方的天空,心中满是懊恼。他知道,韩遂逃回钟存,必然会成为后患,可眼下他兵力有限,又不能轻易离开枝阳,只能眼睁睁看着韩遂逃脱。
几日后,马腾收到了斥候的回报——韩遂已率领部众进入钟存地界,投靠了当地的部落,暂时没有返回的迹象。
“钟存……”马腾看着手中的军报,眉头紧锁。钟存位于凉州西南部,与羌人部落接壤,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汉军若是追击,怕是会陷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