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外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沈清澜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让她浑身的血液加速凝固。她刚刚将《资本论》塞回书架原位,指尖还残留着扉页上那行隐形字迹带来的冰冷触感——“归墟”,父亲非正常死亡……这些信息像炸弹一样在她脑中轰鸣,几乎要炸裂她的理智。
不能慌!绝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沈清澜猛地转身,背对着书架,快步走向书桌旁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瓶的博古架,假装正在欣赏上面的纹饰。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对陌生环境的好奇。
几乎在她站定的瞬间,书房门被推开了。墨司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戴着那半张银色面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背对着他、看似在赏玩瓷器的沈清澜身上。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沈清澜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被惊扰的歉意:“墨先生,抱歉。我……我睡不着,想找本书看看,路过这里,看门没锁,就进来看看。”她指了指博古架,语气尽量自然,“这个瓶子很别致。”
墨司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了一眼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附近的书架,眼神深邃难测。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踱步走进书房,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支钢笔把玩着。“这里的书比较杂,多是些经济金融类的,恐怕不合你的兴趣。”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没关系,随便翻翻。”沈清澜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波澜,她走到书架前,手指看似随意地划过一排书脊,最终停在一本装帧精美的艺术画册上,“这本看起来不错。”她将画册抽了出来,抱在怀里,转身面对墨司辰,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一些,“墨先生忙完了?”
她在试探,也在观察他的反应。她必须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她刚才的举动。
墨司辰放下钢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蔚蓝的海面,背对着她。“一些琐事。”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宁宁喜欢大海吗?”
他避开了她的问题,将话题引向了日常,这种看似关心实则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让沈清澜心中的警铃大作。他一定注意到了什么!
“挺好的,宁宁很开心。”沈清澜谨慎地回答,抱着画册的手指微微收紧,“这里很安静,就是……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她故意流露出一点脆弱和不安,试图降低他的戒心。
墨司辰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与世隔绝,才能保证绝对安全。”他缓缓说道,语气意味深长,“有些风暴,远离中心才是明智之举。”
风暴?他指的是傅靳言,还是……别的什么?沈清澜的心猛地一紧。她鼓起勇气,顺着他的话试探:“墨先生说的是。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尤其是我父亲……他走得不明不白……”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哀伤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您和他相交多年,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她再次将话题引向父亲之死,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也是最能触动墨司辰神经的话题。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墨司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清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良久,墨司辰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晚晴,好奇心太重,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关于‘归墟’的事情。”
归墟!他居然主动提到了这个词!
沈清澜的血液瞬间逆流,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那本书里的秘密!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暗示什么?
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脸上努力维持着茫然和无辜:“归墟?那是什么?我……我没听说过。”
墨司辰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没听说过最好。那是一个……不该被触碰的深渊。和你父亲一样,一旦卷入,就很难脱身。”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匕首,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沈清澜僵在原地,抱着画册的手臂微微颤抖。墨司辰的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承认了他与父亲之死、与那个神秘的“归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他看到她的恐惧,似乎很满意。他后退一步,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更令人心寒:“安心在这里陪着宁宁吧。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对你,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沈清澜知道,她不能再问下去了。再问,只会暴露自己,引来更大的危险。她低声道:“我明白了……谢谢墨先生提醒。”然后,她抱着那本根本无心翻看的画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回到卧室,反锁上门,沈清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墨司辰的警告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荡。“归墟”、“深渊”、“不该触碰”……父亲到底卷入了什么?墨司辰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个代号“影”的神秘人,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提示,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帮她,还是利用她来对抗墨司辰?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巨大棋盘的棋子,四周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陷阱。而最大的恐惧在于,她连执棋的人是谁,都分不清。
窗外,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一声声,如同命运的倒计时,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