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里的灯是暗的，只有仪表盘发出微弱的光。苏瑶的手还贴在终端上，指尖能感觉到那一下一下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倒计时。
她低头看着纸上写满的符号，纸角已经被手汗浸得发软。刚才大宝传来的信号已经中断很久，但她不敢合眼。她知道，那不是结束，是暂停。
厉霆琛站在她旁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说的‘一连’，是指他们被关在一起？”
“对。”苏瑶点头，“b2东区，靠近机械舱的位置，五间房连着。大宝在最外面那间，能听到弟弟哭声，说明其他人就在隔壁。”
她把终端投影打开，调出邮轮结构图。屏幕上的线条简单，但足够清晰。她用手指划过二层东侧的走廊，停在尽头的一个房间。
“这里，带阳台，外接服务通道。绑匪选这个位置，一是隐蔽，二是方便控制进出。但通风管道从机械舱直通这一片，有一段是废弃的，没装监控。”
厉霆琛盯着图看了几秒，转身对飞行员说：“再靠近一点，保持静音模式。”
飞行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调整了操纵杆。机身微微倾斜，风声压低，螺旋桨的节奏也变了。
苏瑶抓紧了座椅边缘。燃油表显示十七分钟，红色数字一跳一跳的，像在催命。
“我们没时间等舰队登船。”她说，“一旦绑匪发现信号被破解，一定会转移孩子。必须现在进去。”
厉霆琛看着她：“你打算怎么进？”
“通风管道。”她指着图上一条细线，“这段是从厨房排烟系统改道的，原设计是双层夹壁，后来改装时封了一半。我查过类似船型的维修记录，这种结构最容易留下检修口。只要找到入口，我能爬进去。”
厉霆琛皱眉：“你一个人？”
“我有格斗训练基础，而且绑匪不会想到有人从上面进来。”她抬眼看他，“你在外围接应，封锁所有出口。如果他们想跑，你的人能在三分钟内包围整艘船。”
厉霆琛沉默了几秒，点头：“可以。但你得戴通讯器，随时汇报位置。”
“我已经检查过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耳麦，黑色，很小，“防水防干扰，能撑半小时。还有这个。”她又取出一支笔形电击器，“不会致命，但能让一个成年人失去行动能力十秒。”
厉霆琛接过她递来的设备，仔细看了看，确认电量充足。
“巡逻规律呢？”他问。
“大宝提到门外有五人轮班。”苏瑶翻出刚才记录的摩斯密码，“每次换岗间隔两小时，最后一次信号是在十三分钟前。按常理，下一班还没到，现在正是交接前最松懈的时候。”
她顿了顿：“黑蛇帮习惯在换岗前十分钟让前一班人去补给区拿水和食物，留两个人守门。如果动作快，有机会一次性解决。”
厉霆琛眼神沉下来：“你确定要自己上去？我可以派人从侧面突入。”
“不行。”她摇头，“强攻会惊动绑匪。他们手里有孩子，一旦紧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悄悄进去，先控制住守卫，再把孩子们带出来，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厉霆琛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开口：“好。我配合你。”
他转身走到舱尾，打开一个金属箱，取出一条战术绳索和一副夜视仪。检查完装备后，他走回她身边。
“我会在右舷侧待命。一旦你进入管道，我就让舰队推进到三百米内，随时准备接应。如果十五分钟内没动静，我就强行登船。”
苏瑶点头：“够了。只要我能进去，十分钟就够了。”
她站起身，脱掉外套，换上一件深灰色紧身防护服。衣服轻薄，但防刮耐磨，适合狭窄空间移动。她把电击器别在腰侧，耳麦塞进耳朵，试了试音。
“听得见吗？”
“清楚。”厉霆琛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平稳。
她最后看了一眼终端。心跳信号还在，五个点聚在一起，微弱但稳定。
“他们还活着。”她说。
“你会把他们带回来。”厉霆琛看着她，语气很轻，却像铁一样重。
直升机缓缓下降，螺旋桨的风压得海面凹陷出一圈白浪。前方雾气中，一艘大型邮轮的轮廓渐渐浮现，甲板漆黑，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亮着。
飞行员低声报告：“距离目标八十二米，高度三十五米，风速六级，左侧气流不稳。”
厉霆琛走到舱门边，拉开滑轨。冷风立刻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苏瑶跟过去，手里拿着一个小探照灯。她没开强光，只调到最低亮度，对着前方扫了一下。
“看到了。”她低声说，“b区东侧第二个窗户，窗帘没拉严。就是那里。”
厉霆琛顺着她的光看去，点了点头。
“记住，”他说，“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退。我不需要你冒险。”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但我必须去。我是他们的妈妈。”
厉霆琛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扶了她一下，帮她站稳。
苏瑶深吸一口气，走向舱门边缘。脚下是翻滚的黑海，头顶是低垂的云层。直升机悬停在空中，像一只随时会坠落的鸟。
她弯腰，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小型切割刀。这是专门用来切金属板的，锋利，安静。
“通风口一般在阳台顶部右侧。”她自言自语，“如果有遮挡，应该是装饰板或者旧排风扇。”
厉霆琛递给她一张放大的结构图：“根据数据库，这个位置原本有个检修口，后来封了。但焊接点不会太牢，用力就能掰开。”
她接过图，快速看了一遍，记下坐标。
“我上去后，你会看到阳台上有轻微晃动。”她说，“那是我在拆盖板。别急着靠近，等我发信号。”
“什么信号？”
“三下轻敲。如果是两下，就是危险，立刻撤离。”
厉霆琛点头：“明白。”
苏瑶戴上手套，活动了下手腕。她的心跳很快，但她不慌。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走到舱门边缘，脚踩在起落架上。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厉霆琛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苏瑶。”
她回头。
“带他们回来。”他说。
她点头，然后翻身而出，抓住悬垂的绳索，迅速下滑。
绳索在风中摆动，她控制着速度，一点点靠近阳台。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没拉严的窗帘。她知道，大宝就在后面。
十米。
她松开绳索，身体轻巧地落在阳台边缘。金属地面冰凉，她蹲下身，立刻摸到顶部右侧的一块方形金属板。
她掏出切割刀，贴上去试了试。
刀尖划过焊缝，发出极轻的“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