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雨刚停,谷里的空气还裹着湿土味,踩在田埂上能听见“咕叽”的闷响——土被泡得软塌塌的,鞋尖一陷就沾起厚厚的泥。阿禾扛着小锄头往银花田走,锄头把上还挂着块擦泥的布,没走几步,视线落在银花上时,脚步猛地顿住,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刚长到拳头大的银花果,沉甸甸地坠着枝条,把原本挺直的植株压得变了形:好几株壮实的银花,整枝往一侧歪倒,枝条贴着湿泥,果子蹭了层土,有的果皮被磨出小划痕,渗着淡淡的汁液;还有几串果子,被疯长的狗尾草缠得死死的,草穗裹在果面上,连阳光都透不进去。田埂边的杂草更疯,牛筋草、蒲公英长得没过脚踝,根须扎进银花田里,缠着银花的根,像在抢养分似的——阿禾用锄头扒开一丛草,发现底下的银花根须都泛着点浅黄,没了往日的鲜活。
“糟了!”阿禾放下锄头,伸手去扶歪倒的枝条,可土太松,手指刚碰到枝杆,植株又往另一边晃,差点把她带得蹲在泥里。老周背着共鸣仪,踩着泥走过来,镜片上沾了泥点,他擦了擦才探头测数据,仪器屏幕跳成黄色,数值跟着晃:“植株倒伏风险40%,杂草覆盖率35%!再不管,果子蹭坏会烂,杂草抢养分,根也吸不上劲,今年的收成要受影响!”
“林哥哥!银花歪倒了,果子蹭泥了!”阿禾的声音带着点急,她用布擦了擦果子上的泥,可泥太湿,越擦越花,“杂草还缠根,这可怎么办啊?”
远处传来木杆滚动的声响,林砚扛着一捆木杆快步走来——木杆是年前削好晾干的,表皮光溜溜的,泛着浅棕色,每根都有成人胳膊粗,扎实得很。他把木杆靠在田埂上,弯腰帮阿禾扶稳一株歪倒的银花,手掌托着枝条底部:“别慌,木杆能扶枝,插深点就稳了;苏晴带的草木灰混了碎干草,撒在草上能让草蔫,还能给土补肥,去年芒种就靠这两样,没倒过一株,草也没长起来。”
苏晴提着竹筐跟在后面,筐里的草木灰是刚筛过的,细得像粉,还混着切碎的干稻草,抓一把能看见细碎的草渣:“这草木灰晒透了,沾在草叶上能让草脱水,还不烧银花根,你放心撒。”她说着,抓了点灰递给阿禾,“你看,撒在草上,过会儿就蔫了。”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拿起一根木杆:“我来扶!不让枝再歪倒!”她蹲下来,把木杆顺着银花的长势,轻轻插进植株旁的土里,插得深稳——木杆下半截都埋进土里,晃了晃没动,才放心;然后拿起软麻绳,在枝杆中部绕了两圈,打了个活结,结打得松松的,刚好能稳住植株,又没勒到果子。碰到果子特别多的植株,她还特意在两侧各插一根木杆,像给银花搭了个“支架”,防着再歪。
苏晴则蹲在旁边,教小阿妹撒草木灰:“阿妹,抓一小把灰,绕着银花根撒一圈,再往杂草堆上撒点,别撒到果面上就行。”小阿妹点点头,小手捏着草木灰,一点一点往草上撒,灰粒落在草叶上,没一会儿,原本翠绿的草叶就泛了黄,蔫了下来。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帮忙,有的递木杆,有的帮着扯缠在果子上的杂草,小脸上沾了草木灰,像画了小胡子,却笑得很欢。
林砚则拿着小锄头,小心清理缠在银花根上的杂草——他的锄头尖磨得很钝,只轻轻刨杂草的根,怕碰伤银花的根须;碰到长得深的草,他就蹲下来用手拔,指尖被草叶划得有点红,也没在意。清理完杂草,他还检查每一株扶好的银花,把绑得有点紧的麻绳松一松,确保枝杆不被勒伤。
没一个时辰,歪倒的银花都扶上了木杆,整整齐齐地立在田里;杂草堆上撒满了草木灰,蔫黄的草叶看着没了劲。老周再把共鸣仪的探头对准植株和土壤,屏幕上的黄色慢慢变成绿色,数值也稳了:“植株倒伏风险降到12%!杂草覆盖率降到10%!剩下的草也蔫了,不会再抢养分了!”他说着,还轻轻推了推木杆,“你看,稳得很,再下雨也倒不了。”
午后天阴了些,风里带着点凉意。苏晴把木杆截成小段,放进铁锅里煮水,煮了半个时辰,把木杆的涩味去掉,然后滤掉木杆,加进磨好的玉米粉和切碎的银花果,揉成黄澄澄的面团,放进蒸笼里蒸。没一会儿,蒸笼里就飘出了玉米的甜香和银花果的清味,蒸好的木杆银花果玉米糕,咬一口软乎乎的,带着点果子的清甜,一点都没有木杆的涩味。
孩子们捧着糕,坐在田边的石头上吃,小阿妹吃得嘴角沾着玉米粉,还不忘指着银花田说:“你看!银花都站直了!果子也干净了!”族老接过苏晴递来的糕,咬了一口,慢慢嚼着,笑着叹道:“以前芒种啊,我天天守在田里扶枝,土软得扶了又倒,胳膊都酸了;除草要弯着腰拔,拔完没几天又长,累得直不起身,哪有现在这么踏实?现在木杆一插,草木灰一撒,啥都解决了,还能吃这么香的糕,日子真是越来越顺了。”
夕阳落时,天边染成了淡红,风里带着草木灰的干燥气息。阿禾拉着林砚的手,走到银花田边,看着立得直直的木杆,银花枝条舒展开,果子上的泥被擦干净了,泛着成熟的浅黄;土里的杂草蔫蔫的,没了往日的疯劲。“林哥哥,”她抬头看着林砚,眼里映着夕阳的光,“明年芒种,我们还来插木杆、撒草木灰好不好?”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蹭掉她脸颊上沾的一点玉米粉,笑着点头:“好啊,年年都一起护着这些果子,等它们熟透了,就能安安稳稳采收了。”
晚风拂过立着木杆的银花田,枝条在风里轻轻晃,却再也不会歪倒;果子在暖风中慢慢变熟,表皮的浅黄深了些,透着要采收的饱满劲。原来扶稳植株、除尽杂草,从来都不是难事,不过一捆扎实的木杆、一袋细碎的草木灰、一笼香甜的玉米糕,一群人守着这片银花,把芒种的倒伏和草扰,都酿成了枝稳果净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