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碾过夏末的热土，辙印里嵌着细碎的玉米秆渣，被晒得发烫的车辕沾着几粒金黄的玉米籽——赶车商人跳下车，抹了把额头的汗，解开印着绿黄豆荚的粗布袋。倒出的夏大豆种落在掌心，颗颗金黄椭圆，像缩小的小蚕豆，指尖捏着能摸到种皮的光滑质感，凑近还能闻到一股醇厚的豆香，仿佛刚磨好的生豆浆味。“这是‘高油夏大豆’，夏天种、深秋收，嫩荚煮毛豆喷香，老豆磨豆浆、榨豆油都成，”他举着串带荚的豆枝，翠绿的豆荚饱满鼓胀，轻轻一捏就能感觉到里面的豆粒，“就是得防三样：豆荚螟钻进去蛀荚，荚里只剩空壳；雨水多了烂根，得根腐病整株枯；缺肥会结瘪粒，产量差一大截！”阿石接过种子，指腹蹭掉沾着的细土，转头看向刚收完玉米的地——地里的玉米秆已被粉碎翻进土中，用锄头一挖，土松散得能攥出细缝，混着之前的牛肥残渣，肥得很，正好种大豆。
阿石带着族人把玉米地翻得更细些，翻耕时特意把结块的玉米秆碎敲成粉末，避免扎破大豆根；又扛来几袋腐熟的猪粪——这猪粪是春末攒的，在棚里堆了四个月，黑褐色的粪块捏碎后带着淡淡的腐香，他还拌了些灰黑色的磷钾肥颗粒：“猪粪能供大豆长到结荚，磷钾肥能让豆粒更饱满，不容易瘪。”接着教大家整平畦：用锄头把土堆成宽四尺的畦，畦间挖半尺深的排水沟，沟底铺层碎玉米秆：“排水沟能排雨水，防烂根；碎秆挡杂草，还能保墒，不用常浇水。”播种选在傍晚，夕阳把畦面染成暖橙色，阿石蹲在畦边，按每寸一粒的间距条播，边播边叮嘱：“播深半寸，太深出芽慢，太浅容易被鸟啄；出苗后间苗，每株留两寸间距，密了争养分。”孩子们跟在后面，帮着捡畦边散落的种子，偶尔学着阿石的样子撒种，虽然撒得不均，阿石也笑着递过块煮玉米：“等毛豆熟了，给你们煮盐水毛豆当零食！”
大豆种下去没几天就冒芽，嫩黄的芽尖顶着两瓣圆叶，像撒在畦上的小绿点，没几周就长到半尺高，开始开花结荚。可没过一个月，阿药巡田时发现，有些豆荚上有细小的虫孔，剥开一看，藏着浅褐色的豆荚螟幼虫，已经啃坏了里面的豆粒。“得防螟虫！”她回部落周边的坡上采了新鲜的除虫菊，带着露水的花瓣透着清香，放进陶锅加井水煮沸，转小火煮半个时辰，放凉后过滤掉渣，装进带细喷嘴的葫芦喷壶。她站在畦间，对着豆荚仔细喷：“除虫菊水是天然的杀虫剂，能杀死螟虫，还不沾在豆粒上，吃着放心。”连喷了两次，再看豆荚，虫孔没再增加，豆荚一天天鼓胀，透着青绿色的光。
又过了些日子，连着下了两场大雨，阿筑担心积水烂根，一大早就在畦间清排水沟，还往畦面撒了层干草木灰：“草木灰能吸潮气，还能防根腐病，让根长得壮。”孩子们也来帮忙捡沟里的杂草，小手沾满泥土也不在意，阿筑笑着帮他们拍掉：“等豆子熟了，咱们一起摘荚！”
深秋时节，大豆全熟了，翠绿的豆荚变成黄褐色，在风里轻轻摇晃。女人们提着竹篮下田摘豆荚，指尖捏着干硬的豆荚，“啪”地一声掰开，金黄的豆粒就滚进篮里。嫩豆荚挑出来，洗干净煮盐水毛豆，开锅后满院飘着豆香，孩子们围着灶台等，剥开热乎的豆荚就往嘴里塞，咸香入味。老豆荚晒干后，用木棒捶打脱粒，金黄的豆粒堆成小山：一部分磨成豆浆，早上煮一锅，配着玉米饼吃；一部分送到部落的小油坊榨豆油，金黄的油滴进陶缸，炒菜格外香。豆秆也不浪费，切碎了喂牛羊，牛羊吃了上膘快；豆壳晒干后当柴烧，火旺还耐烧。
没过多久，之前来换玉米的商队赶着牛车来了，一进部落就闻见了豆浆香。苏清寒盛了碗刚煮好的热豆浆，递给商人，商人喝了一口，醇厚香甜，连说：“这豆浆比我换的陈豆浆还浓，喝着真地道！”当场从牛车上搬下一套豆浆过滤布和榨油机配件——过滤布细密，滤出的豆浆没渣；新配件让榨油更省力，出油量也高。他用这些换走了七袋大豆粒，临走前，又从布囊里掏出一袋种子，递给阿石：“这是‘高蛋白夏大豆’种，比高油夏大豆的蛋白含量高，磨豆浆、做豆腐更嫩，你们明年夏天种正好！”阿石接过种子，装进刻着狼纹的陶罐，放在窑洞的种子架上，和春玉米种、夏大豆种排在一起，罐子里的种子，又添了新的盼头。
大豆畦旁，新的“夏大豆共生碑”立了起来——碑顶雕着两串金黄豆荚，豆粒饱满可见；碑身上刻着族人们的印记：阿石的猪粪磷钾肥施肥纹、阿药的除虫菊水防虫纹、阿筑的草木灰防根腐纹，还刻了个女人蹲在畦边摘豆荚的小图案，满是烟火气。
傍晚时分，驿道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短褐、背着布包的商人骑着马过来，马背上的布袋印着褐苦荞麦穗图案。他远远就喊：“听说你们种了高油夏大豆！我带秋苦荞种来啦！秋天种、深冬收，磨粉做饼、煮茶都成，秆切碎喂畜，根还能肥田！”族人们笑着迎上去，手里捧着刚煮好的盐水毛豆，递给商人尝。咸香的豆味混着深秋的晚风，飘得很远，远处的夕阳把大豆畦和共生碑染成了暖金色，连空气里都满是丰收的踏实味。
阿石望着粮囤里的大豆粒和陶缸里的豆油，对林砚说：“从夏天种大豆到深秋收荚，嫩的当零食，老的磨浆榨油，连秆壳都有用，这地算是种出了‘实劲’，吃穿用都能顾上。”林砚点头，看着孩子们在畦边追跑，手里还攥着把毛豆，边剥边吃，笑得眯起眼，轻声说：“人和土地就是这样，你把每颗种子都种实了，它就给你实打实的收获，日子自然就越过越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