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碾过深冬的冻土,辙印压过秋萝卜根茬,冻硬的土块随车轮滚动发出“咯吱”声——赶车商人跳下车,哈着白气搓手,解开印着金黄麦穗的粗布袋。倒出的冬小麦种落在掌心,颗颗金黄饱满,像打磨过的小麦粒,指尖捏着能摸到种皮的光滑,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麦香。“这是‘抗冻冬小麦’,深秋种、来年夏收,磨的面做馍蓬松,擀面条也筋道,”他举着带穗的小麦枝,金黄的麦穗沉甸甸,轻轻一抖就有麦粒滚落,“就是得防三样:越冬强霜冻冻枯麦苗、开春蚜虫啃麦穗(空壳)、成熟前大风倒伏(麦粒落地)!”阿石接过种子,指腹蹭掉沾着的细冻土,转头看向刚收完秋萝卜的地——地里的萝卜茬已被粉碎翻进土中,用锄头一挖,土松散得能攥出细缝,混着之前的羊粪残渣,肥得很,正好种小麦。
阿石带着族人把萝卜地翻得更深些,翻耕时特意把结块的萝卜茬敲成粉末,又扛来几袋腐熟的鸡粪——这鸡粪是冬天攒的,发酵后黑褐色,捏碎后带着淡淡腐香,还拌了些灰白色的磷肥颗粒:“鸡粪能供小麦过冬,磷肥能让麦穗结粒多,不容易空壳。”接着教大家整畦:用锄头把土堆成宽五尺的畦,畦间挖半尺深的排水沟,畦面耙得平平整整:“排水沟能排开春的融雪水,不涝根;畦面平,播种才均匀。”播种选在深秋午后,暖阳把畦面晒得微暖,阿石握着耧车(商人上次捎来的),顺着畦面匀速走,麦粒顺着耧脚均匀撒进土里,边撒边叮嘱:“每亩播三十斤,太密争养分,太稀浪费地。”孩子们跟在后面,帮着捡畦边散落的麦粒,偶尔学着阿石的样子推耧车,虽然走得歪歪扭扭,阿石也笑着递过块荞麦饼:“等新麦熟了,给你们做白面馒头吃!”
小麦种下去没几周就冒芽,嫩绿的麦芽顶着薄霜钻出地面,像给畦面铺了层绿毯。可到了深冬,一场强霜冻来袭,清晨去看,麦苗叶尖结了层白霜,有点发蔫。“得浇冻水、盖秸秆!”阿筑连夜带着族人挑水,顺着畦间沟慢慢浇冻水——水渗进土里结层薄冰,能护住麦根;又扛来晒干的玉米秆碎,均匀铺在麦苗间,厚度约半寸:“冻水能防冻,秸秆能隔霜气,麦苗开春就醒得快。”孩子们也来帮忙抱秸秆,小手冻得通红,却抢着往畦上撒,阿筑笑着帮他们拂掉头上的秸秆:“等开春麦苗绿了,咱们来拔草!”
开春后,小麦开始抽穗,阿药巡田时发现,不少麦穗上爬了小黑蚜虫,密密麻麻的,正啃食穗粒。“得防蚜虫!”她回部落采了新鲜苦参,切段放进陶锅煮水,放凉后过滤掉渣,装进带细喷嘴的喷壶,对着麦穗仔细喷:“苦参水是天然的驱虫药,能杀死蚜虫,还不影响麦粒吃着放心。”连喷了两次,蚜虫全没了,麦穗一天天饱满,金黄的麦芒渐渐长出来。
到了盛夏,小麦全熟了,金黄的麦穗在风里晃,像铺了层金毯子。男人们扛着镰刀下田割麦,把割下的麦秆捆成小捆,码在晒场上;晒透后,用石碾反复碾压脱粒,再用木锨扬场,风把麦壳吹走,留下金灿灿的麦粒,堆成了小山。部落的石磨坊里,新换的磨齿转得“吱呀”响,麦粒磨成雪白的面粉——头捣粉做白面馒头,蒸得蓬松喧软;二道粉做面条,煮在汤里不坨;麦麸收集起来拌进猪食,猪吃了长得壮;麦秆晒干后,一部分当柴烧,一部分编麦秸帘,铺在窑洞地上防潮。
没过多久,之前来换秋萝卜的商队赶着牛车来了,一进部落就闻见了馒头香。苏清寒递过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商人咬了一口,松软香甜,连说:“这面比我换的陈麦面还好吃,做馍太地道!”当场从牛车上搬下一套磨面机配件——新配件的磨齿更密,磨出的面粉更细,还不卡磨。他用配件换走了五袋麦粒,临走前,又从布囊里掏出一袋种子,递给阿石:“这是‘高产冬小麦’种,比抗冻冬小麦亩产高两成,结粒更满,你们明年深秋种正好!”阿石接过种子,装进刻着狼纹的陶罐,放在窑洞的种子架上,和冬小麦种、秋萝卜种排在一起,罐子里的种子,又添了新的盼头。
小麦田旁,新的“冬小麦共生碑”立了起来——碑顶雕着两枝金黄麦穗,颗粒饱满;碑身上刻着族人们的印记:阿石的鸡粪磷肥施肥纹、阿药的苦参水防虫纹、阿筑的冻水秸秆防冻纹,还刻了个石磨坊的小图案,满是烟火气。
傍晚时分,驿道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短衫的商人骑着马过来,马背上的布袋印着翠绿玉米棒图案。他远远就喊:“听说你们种了抗冻冬小麦!我带春玉米种来啦!开春种、夏秋收,能煮玉米吃,磨玉米面做饼,玉米秆喂畜,玉米芯当柴烧!”族人们笑着迎上去,手里捧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风里的麦香飘得很远,远处的夕阳把小麦田和共生碑染成了暖金色,连空气里都满是丰收的踏实味。
阿石望着粮囤里堆得满满的麦粒,对林砚说:“从深秋种小麦到盛夏收粮,地不荒、粮不断,连麦秆麦麸都有用,这地算是种出了‘底气’。”林砚点头,看着孩子们在晒场上追跑,手里还攥着半截煮麦粒,吃得满嘴金黄,轻声说:“人和土地共生,你用心侍弄它,它就给你实打实的粮食,日子自然就越过越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