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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章刚要踏入龙脉暗门,暗门深处突然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声,阴寒内力形成的气浪将他逼退三步;沈青囊趁机从暗门侧缝救出洛清漪,用剩余的双解膏暂压她眉心的青黑邪力;陈阿宝的护账符经双解膏粘补,裂缝暂稳,绿光虽弱却能指引方向;沈青囊的金针已钉死王振声散落的大半蛊虫,仅余几只逃向密道;冷千绝则在缠斗中挺绝灭枪刺伤王振声肩膀,副旗主带铁血旗残部缠住王振声残党,他才带伤赶至祭台——左臂仍沾着蛊虫的黑汁;三十名刚醒的困童被药农李伯护着,额头涂了金线莲膏,暂避邪力反扑。

祭台顶层的风,裹挟着未散的邪雾与浓重的血腥气,盘旋在残破的玄武图腾之上,发出呜咽般的低啸。青铜税典在陆九章掌心微微发烫,其焕发的金光不再仅是温暖祥和,更带上了凛然不可侵犯的肃杀之意,如同一柄无形的正气之剑,在这昏暗污浊的天地间狠狠划下了一道清亮的痕迹。血雾、怨气、乃至那母虫残骸蒸腾起的黑煞,一触金光,便如滚汤泼雪,发出“嗤嗤”轻响,化作缕缕不甘的白汽,升腾、扭曲、最终彻底消散。那景象,竟像极了陆九章在账本上,以朱砂笔果断划去无法核验的错账、烂账,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魏国忠那身象征权柄的绣金蟒袍,此刻已是污渍斑斑——肩头沾着母虫化水后的粘稠黑迹、他自己肩头镖刀创口淌下的暗红血液、还有挣扎时沾染的尘土,共同将这身华服变成了他狼狈境地的写照。他手中那半截断裂的玄铁杖,更因吸足了母虫邪力而泛着污浊乌光,杖芯空洞才巧妙藏住“九转炼龙”密卷,邪力掩盖其气息,竟未被众人察觉……

“陆…陆九章!你…你敢动我?!”魏国忠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以往的傲慢与阴冷被一种气急败坏的尖锐所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眼见陆九章的青钢剑尖离自己咽喉已不足三寸,那冰寒的触感几乎透过空气传来,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一股凶戾。他猛地抓起脚边那半截断裂的玄铁杖——这杖身虽断,杖头那狰狞的玄武图腾却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黑光,那是汲取了无数困童鲜血与怨念的邪力余烬——试图借这最后一点邪力反扑,杖头直戳陆九章小腹要害!

这一下变故极快,带着困兽犹斗的疯狂。然而,陆九章的剑比他更快!那青钢剑仿佛早已算准了他的所有后招,如算盘上最精准的那颗珠子,在账目清晰时悄然归位,在危机突现时雷霆出击。“铮”的一声清越鸣响,并非金铁交击的刺耳,而是利刃切割朽木般的顺畅。剑光一闪,那半截玄铁杖竟被从中再次削断!杖头“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祭台地面上,翻滚了几下,其上的玄武图腾裂纹遍布,那点残存的黑光如同垂死挣扎的萤火,闪烁两下,终归于寂。

就在杖头落地的瞬间,一道半焦的黄色纸卷,从断裂的杖芯空洞里飘旋而出,轻飘飘地落在陆九章脚边。他眸光一凝,弯腰拾起,指尖触感微凉,带着一股陈年墨迹与邪力浸染混合的怪异气息。展开一看,纸张边缘焦黑卷曲,显然曾被高温灼烤,但上面的字迹与图谱却依然清晰——竟是那张残破不堪的“九转炼龙”邪术密卷!更令人心惊的是,卷末那一行小字:“阴九龄(周永坤)亲书并献”,墨痕虽旧,那股子阴邪之气却扑面而来!这正是前三卷中,与魏国忠暗中勾结、来自九幽盟的残党巨头!

“好啊……”陆九章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算珠砸在紫檀木的算盘架上,清晰、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魏国忠,你倒是把这‘阴阳两本账’做得够绝!明面上,你篡改税典,用‘苛税’之名盘剥江湖,吸食民脂民膏;暗地里,你勾结阴九龄这等邪魔歪道,以九幽盟邪术滋养母虫,更欲行‘活祭’这等丧尽天良之举!你这本‘罪证总簿’,每一笔,都沾着江湖人的血泪!今天,我便替你,也替这天下受苦之人,把这笔陈年孽债,彻底清算!”

魏国忠眼见这最后的底牌也被翻出,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种计划彻底败露的惊惧与绝望。然而,阉党之首的狠毒心性让他不肯坐以待毙。就在陆九章话音未落、注意力稍稍被密卷吸引的刹那,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柄长不盈尺、通体黝黑的匕首!匕首形制诡异,刃身泛着不自然的幽蓝光泽,显然是淬了剧毒,而且绝非寻常毒物,刃尖处甚至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正是影盟柒杀组特制的“蚀骨毒匕”,见血封喉,中者无救!

这一记偷袭,阴狠、刁钻、直奔陆九章心口要害,几乎超越了人体反应的极限!魏国忠嘴角甚至已经扯出了一丝扭曲的、即将得手的狞笑。

可就在那淬毒匕首的尖锋,距离陆九章心口仅有半尺之遥时——

一道银亮的光芒,如流星划破夜幕,自斜刺里疾飞而来!速度快得肉眼难辨,只听得“叮”一声极其清脆、宛如金玉交击的锐响!

那柄毒匕竟被这道银光精准无比地击中侧面,巨大的力道让它瞬间改变了方向,“嗖”地斜飞出去,“笃”一声深深钉入不远处的石柱,匕尾犹自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而这还不算完!那道银光在击飞毒匕后,去势竟丝毫不减,“噗”地一声轻响,顺势狠狠钉入了魏国忠刚才试图掷杖的肩膀!

“呃啊——!”

魏国忠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后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他捂着瞬间血流如注的肩膀,那枚深深嵌入骨肉的,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刃口雪亮的镖刀!刀柄上,一个清晰的“威”字铜纹,在祭台摇曳的火光与税典金光的交织下,熠熠生辉。

出手的,正是老镖师赵三!

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靠近,此刻正拄着他那根伴随走南闯北多年的铁镖刀,站在数步之外。老人身上那件灰布短打沾满了星脉锁内特有的潮湿泥污,鬓角那两根来时还显眼的鸡毛早已在连番激战中不知去向,花白的须发也有些凌乱,但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此刻却唯有历经世事后沉淀下的凛然正气,以及江湖前辈护佑后辈、惩奸除恶的决绝。

“魏阉贼!”赵三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走镖半生喊号子练就的中气,在这空旷的祭台顶层回荡,“你这‘背后偷袭’的烂招数,下作得连当年黑风峡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马贼都不如!他们好歹还讲个当面锣对面鼓!老夫走镖几十年,护过的镖银、救过的人命,比你害过的都多!岂容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伤陆兄弟分毫!”

魏国忠疼得浑身哆嗦,额头上冷汗涔涔,那身蟒袍肩部已被鲜血迅速浸染出一大片暗红近黑的污迹,与他惨白的脸色形成骇人的对比。他抬起头,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死死剜着陆九章,却仍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杂家…杂家是司礼监掌印!是朝廷钦封的正三品大员!你们…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擅杀朝廷命官,是…是诛九族的大罪!朝廷…朝廷定会发兵,将你们…碎尸万段!”

“朝廷?”

他话音未落,一个冰冷彻骨、仿佛带着北漠风雪气息的声音,自祭台入口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冷千绝正大步走来。他身后的铁血旗弟子们,个个浑身浴血,劲装破损,却依旧挺直脊梁,手中紧握的绝灭枪枪尖上,涂抹的“破邪油”仍在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晕,与这祭台的邪异格格不入。冷千绝本人,脸上溅着几点已呈褐色的血痕,左臂上一道新鲜的刀伤只是简单包扎,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如山。他径直走到瘫倒在地的魏国忠面前,甚至没有弯腰,只是用两根手指,从怀中夹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还沾着些许黑褐色血渍的纸笺,手腕一抖,那纸笺便如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了魏国忠的脸上。

“朝廷不会救一个通倭的阉贼,”冷千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严冬的冰棱更刺人,“你不如先看看这个,再跟咱们论一论,朝廷是会‘救’你,还是会第一个将你‘明正典刑’?”——那纸笺正是从冲祭台的倭寇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用两种文字清晰列明军械与晶簇的交易,旁侧还画着与星脉锁母虫穴一致的玄铁笼图样。

那纸笺恰好盖在魏国忠脸上,他下意识地抓下来,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如遭雷击,瞬间僵住!那纸笺上,赫然是他与海外黑鲸商社秘密交易的记录!上面用两种文字清晰列明:“景明十一年三月初三,于津海港三号码头,发‘制式腰刀’三千柄、‘强弓’五百张、‘箭矢’两万支……换得‘东瀛晶簇’一百二十斤。” 交易的日期、地点、货物种类数量,分毫不差!最要命的是,在落款处,清晰地盖着他魏国忠的私人小印——“忠贤居士”,旁边还有他亲笔批示的一个“准”字,笔迹铁画银钩,与他平日批阅奏章的笔法一般无二!

这正是他通倭走私、资敌叛国的铁证!是足以将他,乃至他背后所有关联势力连根拔起的“通倭黑账”!

“这…这不可能…你们从哪里…”魏国忠的声音彻底嘶哑,握着纸笺的手剧烈颤抖,仿佛那薄薄的纸张有千钧之重。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再也吐不出半句完整的威胁。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依仗,在这一刻,随着这封密信的出现,轰然崩塌。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公之于众,莫说朝廷不会保他,恐怕宫里的那位“九千岁”,第一个就要杀他灭口!

就在这时,祭台通往底层的石阶上,传来了一阵细碎而纷沓的脚步声,夹杂着孩童特有的、带着怯生生与好奇的低语和压抑的抽泣。

此时,沈青囊带着那些刚刚从账蛊与控制中苏醒过来的困童们,走上了祭台顶层。他身边还扶着洛清漪——她刚从暗门脱出时血脉紊乱,沈青囊用剩余的金线莲膏涂在她手腕,暂时稳住皇室血脉引发的邪力震荡。药农李伯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子小石头,孩子的小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陆九章之前给的、已经有些融化粘手的饴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惧,看到倒在地上的魏国忠,立刻把小脸深深埋进爷爷粗糙的衣襟里,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陈阿宝则举着他那面已恢复平静、泛着柔和绿光的护账符,勇敢地站在队伍前面,用小手指着魏国忠,带着哭腔,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就是他!就是这个坏人!把我们关在黑笼子里!还用那可怕的虫子咬我们!好多小伙伴都…都差点醒不过来了…”

孩子们的到来,如同在即将平息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鲁尺长老也适时带着一众丐帮弟子赶了上来,他手中的铁杖重重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祭台地面似乎都微微颤动,石缝里的灰尘簌簌落下。“陆宗主!跟这阉贼还有什么好啰嗦的!”鲁长老声若洪钟,须发皆张,“他害了这么多江湖同道,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血?!依老叫花子看,直接把他扔进下面那母虫化的黑水里,让他也尝尝被邪物啃噬的滋味!这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快刀门掌门周沧闻言,手中那柄闻名江湖的断水刀“嗡”地发出一声轻吟,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冷弧,映照出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鲁长老说得在理!陆宗主,杀了这狗贼,祭奠那些被活祭的孩童亡魂!慰藉所有死在他苛税酷吏之下的江湖英灵!”

“对!杀了他!”

“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不能放过这阉狗!”

周围的江湖人群情激愤,怒吼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祭台顶层。就连那些刚刚脱离险境、惊魂未定的困童们,在被这气氛感染下,也有几个胆大的,跟着用稚嫩却充满恨意的声音喊着:“杀了坏人!杀了坏人!”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沸腾的杀意几乎要将魏国忠彻底吞噬。

陆九章却在这时,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手势并不激烈,甚至有些轻缓,但当他抬起手时,那悬浮的青铜税典金光似乎随之微微一涨,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理”与“序”的力量,伴随着他沉稳如山岳的目光,瞬间笼罩全场。沸腾的声浪,竟奇异地、渐渐地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决断。

“诸位同道,诸位乡亲,”陆九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算盘珠子最后落定那一声脆响,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大家的悲愤,陆某感同身受。魏国忠之罪,罄竹难书,百死莫赎。”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面如死灰的魏国忠身上:“但是,我们江湖人行事,除了快意恩仇,更要讲一个‘规矩’,要算清一本‘明白账’。他犯下的每一条罪,篡改税典、通倭走私、残害孩童、屠戮江湖…这些,不能只是一杀了之。我们要将这些罪状,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地列出来,公示于天下所有江湖人面前!要让他跪在‘江湖公审’的法坛上,亲耳听听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是如何控诉他的!待罪证确凿后,或可移交官府处置,以示江湖对朝廷法度的尊重,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权阉的黑心肠,这苛政猛于虎的真相!”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带着一种开创规则的决意:“这就像我们彻查一桩陈年公案,不能仅仅把有问题的卷宗撕掉烧毁,而是要追根溯源,把每一笔冤情、每一份伪证的来源、去向、手法,都查得明明白白,记录在案,公示于众!如此,才能警示后人,才能让后来者不敢再犯!这才是真正杜绝后患、建立秩序的做法!若我们今日只因愤恨而私刑处决了他,那我们与他这等视人命如草芥、践踏规则之辈,又有何本质区别?我们所要守护的‘江湖公道’,又将置于何地?”

这番话语,如同醍醐灌顶,让不少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江湖人冷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最终纷纷点头,眼中露出了信服之色。

陆九章转向鲁尺长老,双手将那依旧透着古朴正气的青铜税典递了过去,神情郑重:“鲁长老,此事关系重大,需德高望重之前辈主持。烦请您亲自带领丐帮精锐弟子,将魏国忠严密看押起来,就关在破庙那间我们早已准备好的地下密室里。加派三重岗哨,用浸过清心粉的玄铁锁链捆缚,防止他动用任何邪术或外力脱身。在我们召开‘江湖公审大会’之前,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鲁尺长老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肃穆,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却稳如磐石的手,恭敬地接过青铜税典。那税典在他手中,金光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他随即扬起手中的铁杖,声若雷霆:“陆宗主放心!老叫花子这把骨头,就算拼光了,也绝不让这阉贼踏出密室半步!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劫人,先问问老叫花子这根打狗棒答不答应!”他身后,一众丐帮弟子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显示出无比的决心。

几名身材魁梧的丐帮弟子立刻上前,取出早已备好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玄铁锁链——那锁链上似乎还铭刻着细密的纹路,隐隐有正气流转——动作麻利地将瘫软如泥、口中只会无意识喃喃“完了…全完了…”的魏国忠捆了个结结实实,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他从地上架起,向着祭台下拖去。魏国忠被拖行时,似乎回过一丝神,发出不甘的、野兽般的嘶吼:“陆九章!你不得好死!杂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九千岁…九千岁会为我报仇的…”然而,这垂死的诅咒在群情激昂的胜利氛围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连那些投降后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禁军俘虏,都纷纷别过脸去,不愿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这些禁军,大多是被魏国忠以权势或家人性命胁迫而来,此刻见主犯伏法,早已没了战意,只剩下惶恐。眼见魏国忠被拖走,他们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哐当”、“哐当”地扔在地上,朝着陆九章和江湖群雄的方向磕头如捣蒜:

“侠士饶命!将军饶命啊!”

“我等皆是受那阉贼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从未伤害过那些孩童,也未参与通倭之事啊!”

“求各位好汉网开一面,饶我等性命!”

陆九章目光扫过这些面如土色、甲胄歪斜的兵士,他们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或是被生活所迫的麻木。他心中微叹,走上前几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起来吧。”

禁军们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陆九章继续道:“你们既然未曾主动为恶,助纣为虐,手上也未沾染无辜者的鲜血,这笔‘胁从之罪’,或可商议。眼下观星台内外,尚有倭寇残部及影盟余孽流窜,为祸不小。若你们愿意戴罪立功,协助我们清理这些残余势力,维护此地安宁,之前被迫从贼之事,便可一笔勾销。如何?”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校尉,他闻言,眼中立刻爆发出求生的光芒,几乎是抢着回答:“愿意!小人愿意!小人是蓟州卫麾下哨官,之前…之前冷旗主的铁血旗弟兄在抵御倭寇时,还曾支援过我们粮草!我等愿听凭陆宗主、冷旗主差遣,剿灭倭寇,绝无二心!”说着,他还主动掏出了自己的腰牌,以示身份。

就在这时,祭台入口处再次传来动静。百花楼楼主苏眉与快刀门掌门周沧联袂而来。苏眉那身标志性的淡紫纱裙,下摆处沾染了几点已呈暗红色的血渍,如同雪地寒梅,平添几分肃杀。她纤纤玉指间,那枚淬炼过的花针仍在指尖灵活转动,闪烁着幽光。周沧则依旧是那副豪迈模样,只是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他手中断水刀虽已归鞘,但那迫人的刀意似乎仍未散去。

“陆宗主,”苏眉声音依旧柔媚,却带着一丝疲惫与轻松,“观星台正门方向的禁军已全部投降,负隅顽抗者寥寥。只剩下几个影盟的硬骨头杀手,被妾身的‘百花迷魂瘴’放倒了,现已由周掌门的人捆得结实,等候发落。”

周沧哈哈一笑,声震四壁,用力拍了一下陆九章的肩膀(好在陆九章早有准备,身形只是微微一晃):“陆老弟!痛快!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总算是把这颗毒瘤给剜掉了大半!孩子们救回来了,母虫也成了黑水,就剩下些扫尾的活儿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喝一顿庆功酒了?”

陆九章被他拍得莞尔,抬头望向那巨大的活祭阵控制盘。只见原本猩红刺目、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进度条,此刻已彻底退回了安全的绿色区域,数值清晰地显示在“零”的位置。那些曾经闪烁着邪异光芒、控制着阵势运行的按钮,此刻全都黯淡无光,如同失去了灵魂。地面上,墙壁上,那巨大的玄武图腾,其纹路中不再有鲜血蠕动渗透,恢复了石料本身的灰白颜色,只是那一道道曾经被血浸透的凹槽,颜色显得格外深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恐怖。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悬在腰间的乌木算盘,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算珠,它们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不可察的颤动,仿佛也在为这场艰难而辉煌的“阶段性清账”胜利,发出无声的欢呼与慰藉。

“庆功酒少不了大家的。”陆九章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放松的笑意,但眼神依旧清明,“不过,在开怀畅饮之前,我们还需把这最后的‘收尾事宜’理清楚,不能让王振声那等余孽,再钻了空子,坏了我们的大好局面。”他转向众人,声音清晰地下令:“走,我们先回破庙,开个‘战后议事会’,把接下来的任务分派,给大家安排明白!”

破庙距离观星台并不算远,昨夜之前,这里还曾是禁军偷袭、双方争夺的焦点。此刻,战争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庙门的木质门框上,嵌着几支未曾拔出的羽箭,箭尾的白羽在风中轻轻颤动;供桌上那只原本用来盛放清水的粗瓷大碗,碎了一半,残片散落在地;墙壁上、地面上,还留着兵刃劈砍和内力激荡的斑驳印记。

然而,与之前的肃杀和破败不同,此刻的破庙内外,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充满希望的忙碌气息。药农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口大铁锅,就在院子中央架起,添柴烧水,将带来的金线莲枝叶投入锅中熬煮。淡蓝色的叶片在滚水中翻滚,散发出一种清冽中带着微苦的独特药香,这香气随风飘散,仿佛能涤荡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邪祟,让人闻之心神一宁。几名手臂受伤的铁血旗弟子,正互相协作,用找来的木板和茅草,熟练地修补着屋顶被砸出的破洞。丐帮弟子们则拿着石灰粉,在庙前的空地上认真地画着线,标出“原告席”、“被告席”、“证人席”、“审判席”等区域,虽简陋,却已有模有样,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陆九章踏入庙门时,唐不语正蹲在角落里,就着从屋顶破洞透下的一缕天光,专注地清点着“战利品”。他从影盟杀手身上搜出的毒烟弹、魏国忠那断裂的玄铁杖碎片、禁军投降后上缴的制式弓箭……都被他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手中那副小巧的算盘拨得“噼啪”作响,口中还低声念念有词:“……毒烟弹剩余二十又三枚,需密封存放,交由百花楼研究克制之法;玄铁杖碎片约重十五斤七两,可熔铸后打造兵刃或农具,效用待估;制式弓五十张,箭矢三百余支,稍作修缮,可补充边军或镖局损耗……此批‘战后缴获物资’,若规划得当,皆可物尽其用,另作他途。”

听到脚步声,唐不语抬起头,见到陆九章,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完成重要核算后的满足与谨慎:“陆宗主,初步清点完毕。各类物资数量、价值、及潜在用途,我已列出明细。”他将手中一张写满娟秀字迹的纸笺递了过来。

陆九章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很好,账目清晰,心中有数,方能决策。辛苦了。”他将纸笺收起,走到那残破的供桌前,将青铜税典轻轻置于桌面,然后转身,面向陆续围拢过来的同盟核心成员。冷千绝、沈青囊、鲁尺长老、周沧、苏眉、赵三……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诸位,”陆九章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沉稳而有力,“大战方歇,百废待兴。接下来诸多事宜,千头万绪,需我等同心协力,方能处置妥当。今日我们便在此,开一个‘临时议事会’,如同商号做‘战后收支核算’,将后续的‘事务’与‘职责’分派清楚,务必做到人人有责,事事落地,避免疏漏,再生事端。”

他首先看向一身戎装、杀气未散的冷千绝:“冷旗主,清理战场、扫除残余之重任,非你与铁血旗莫属。观星台内外,尤其是祭台下的地宫区域,王振声之前曾提及藏有炸药,此乃巨大隐患,必须彻底排查清除,确保万无一失。这‘安全隐患排查事宜’,务必要查得清清楚楚,不留任何死角。另外,北漠龙脉倒影乃天地灵物,不容有失,需妥善保护,待此间事了,我们再商议将其安然送归北漠龙窟之事。这本‘借调之物归还事宜’,也需记在心上。”

冷千绝抱拳一礼,动作干脆利落,甲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陆宗主放心,此事某义不容辞。铁血旗儿郎,虽经苦战,士气正盛,扫荡些许残寇,不在话下。张头领方才亦派人传讯,盟友尚有不少‘破邪油’库存,可立即取来,为弓箭重新淬毒,专克倭寇邪术,定叫他们无所遁形!”他顿了顿,补充道,“地宫结构复杂,某会亲自带一队精锐下去查探,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陆九章点头,目光转向正在为一名困童眉心最后一点青黑涂抹药膏的沈青囊:“沈大夫,救治伤员、安顿困童,此乃当务之急,亦是功德无量之事。劳烦你与诸位药农乡亲,尽快统计所有获救孩童的籍贯、家人信息。阿宝的护账符或有感应之能,可助一臂之力。若有暂时寻不到亲人的孩子,便先安置在云梦泽药田。李伯的药棚宽敞,周边环境也适宜孩童休养,更可教导他们辨识药草,学习生计。这‘人员安置与财物保全’的大事,就托付给你了。”

沈青囊将最后一抹药膏轻轻揉开,看着那孩童眉心的青黑彻底消散,这才直起身,温婉而坚定地点了点头:“陆宗主所言极是。我稍后便与阿宝、李伯一同着手统计。孩子们受了惊吓,需要耐心安抚。李伯,又要辛苦您和乡亲们了。”

李伯连忙摆手,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手里还捏着一把刚晒干、准备入库的金线莲:“沈大夫说的哪里话!孩子们能平安,比啥都强!俺那药棚后面还有两间空着的茅屋,俺这就让人回去收拾出来,铺上干净稻草,保准让孩子们住得暖和、舒服!粮食也够,饿不着娃们!”

陆九章欣慰地笑了笑,然后看向早已摩拳擦掌、等着任务的鲁尺长老:“鲁长老,您老德高望重,经验丰富,这维持秩序、拱卫中枢之责,非您莫属。破庙与观星台乃我们目前根基所在,需防王振声余党狗急跳墙,前来劫狱或破坏。请您率领丐帮弟子,内外设防,严密警戒。同时,这‘江湖审判大会’的会场布置、秩序维护,也需您老多多费心。尤其要确保‘原告席’安排妥当,让所有被魏国忠苛政所害、有血海深仇的江湖同道,都能有一个畅所欲言、申诉冤屈的平台。这本‘秩序维护与民意通达之事’,至关重要。”

鲁尺长老闻言,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拍胸膛,发出“嘭”的一声响,声若洪钟:“陆宗主你就放一百个心!老叫花子别的不敢说,看家护院、维持场面,那是咱丐帮的老本行!保证连只不该进来的苍蝇都飞不进来!审判大会的场子,俺亲自盯着布置,绝不让任何一个有冤屈的兄弟姊妹,说不上话!”

最后,陆九章的目光落在周沧与苏眉身上:“周掌门,苏楼主,追剿余孽、以防后患,此事需快、需准。王振声此人奸猾似鬼,之前从星脉锁密道逃脱,手中还握有半张母虫位置图,必然不会甘心失败,定会蛰伏于暗处,伺机反扑。他很可能就藏在观星台附近的某处隐秘据点,如那些废弃的客栈、山洞。请二位率领快刀门与百花楼弟子,以此为重心,展开地毯式搜索。苏楼主的‘百花瘴’追踪寻迹之能,正好派上大用场。这本‘余孽清除与风险排除之事’,就仰仗二位了。”

周沧“唰”地一下拔出他那柄寒光四射的断水刀,刀锋在破庙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雪亮弧光,豪气干云:“陆老弟(他显然觉得关系近了,改了称呼)!你就瞧好吧!俺老周这就带兄弟们去把那几个耗子洞翻个底朝天!就算那阉奴钻进了地缝,俺也要把他抠出来!”苏眉则掩唇轻笑,指尖那枚花针旋转得越发迅疾,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周掌门莫急,找人这种事,有时需用巧劲。妾身自有法子,让那王振声无所遁形。陆宗主放心,此事包在我与周掌门身上。”

分派已定,唐不语立刻掏出算盘和纸笔,口中默念,指尖飞动,将每个人的任务、负责区域、预计完成时限,迅速记录在案:“冷旗主清理残余、排查地宫,限今日黄昏前回报;沈大夫统计孩童信息、初步安顿,限三日内完成;鲁长老布置警戒与审判会场,限明日黎明前就绪;周掌门、苏楼主搜索王振声余党,限今日午夜前有初步线索……”他将写满计划的纸张双手递给陆九章,算珠在他话音落下时,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归于寂静,“如此安排,力求‘资源调配得当’与‘行事高效’,各环节衔接紧密,应无冲突延误之虑。”

陆九章接过这张凝聚了众人智慧与责任的“项目计划表”,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大定,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好!思虑周详,条理清晰,有你在,我这心里踏实多了。”他环视众人,语气转为郑重:“诸位,任务已明,各自珍重。王振声阴险狡诈,惯用阴谋,行事之时,务必多加小心,提防其‘假账陷阱’,莫要因胜生骄,中了暗算。”

“遵命!”

“陆宗主放心!”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信心与干劲。很快,破庙内便空荡了不少,只剩下陆九章、唐不语,以及角落里几名正在接受简单包扎的丐帮伤员。空气中,金线莲的清香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诉说着刚刚过去的惨烈与即将到来的新生。

唐不语一边收拾着算盘纸笔,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负手立于庙门处、眺望远方的陆九章,轻声问道:“陆宗主,待到此间诸事皆了,魏国忠伏法,江湖初定…您…有何打算?还回财武宗总舵吗?”

陆九章闻言,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而悠远的笑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走到庙外。

此刻,天边的晚霞正燃烧到最绚烂的时刻,瑰丽的赤金色光芒如泼墨般浸染了半边天空,将破庙古朴的屋顶、院中忙碌的人群、乃至远处观星台巍峨的剪影,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光晕。那景象,竟像极了被烈火烧透、即将迎来新生的陈旧账本,所有的污秽与不堪都在烈火中焚尽,只待书写全新的、清白的篇章。

院子里,获救的困童们似乎暂时忘却了恐惧,小石头正有模有样地跟着一名铁血旗弟子比划着枪式,引来其他孩子阵阵好奇的围观和嬉笑;李伯蹲在地上,拿着几株金线莲,耐心地教几个稍大些的孩子辨认药性;丐帮弟子们喊着号子,将一根新的梁木架上屋顶……这一切,交织成一幅名为“江湖归心”的温暖画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憧憬。

老镖师赵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陆九章身边,手里拎着一个略显陈旧的皮质酒壶,壶底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赵”字刻痕。他将酒壶递给陆九章,声音带着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与真诚:“陆宗主,你为这江湖,算是呕心沥血,操碎了心。眼下大局将定,往后…有什么盘算?还继续做着这财武宗的宗主,掌管天下江湖的‘钱袋子’?”

陆九章接过酒壶,拔开塞子,一股醇厚中带着淡淡清苦药香的酒气扑面而来——正是用云梦泽特产的金线莲精心炮制的药酒。他仰头喝了一大口,一股暖流自喉间直达丹田,驱散了连日征战的疲惫。他望着天边那如烈火如锦绣的晚霞,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超越眼前纷争的向往与坚定。

“赵老前辈,”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而有力,“财武宗‘宗主’之名号,不过是一个称谓,一个工具。我想做的,并非永远高踞其上,掌管一切。我想将财武宗,逐渐转变为一个真正的‘江湖公账房’,一个传播‘明账’理念的学堂。”

他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忙碌的、平凡的江湖人,继续说道:“我要教的,不只是财武宗的弟子。我要教这天下所有的药农,如何记录自家的‘药田出入账’,不再被奸商盘剥;教所有的镖师、趟子手,如何核算‘镖银运费单’,避免克扣与纠纷;教所有开店的、行商的、乃至寻常百姓,如何辨识‘虚账’、‘阴账’,如何守护自己应得的利益。让‘苛税’、‘秘账’这些吸血的蛀虫,再也无处容身!这,才是我心中‘财武’二字的真意——以‘财’之技,护‘武’之义,让规矩守护弱者,让正义流通如银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此外,我还想与冷旗主去一趟北漠。冷老旗主一生守护边关,最终马革裹尸,却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未曾立下。我想为他,也为所有像他一样,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无名英雄,立一块碑。不仅要刻上他的名字,更要将铁血旗弟兄戍边的壮烈事迹,将那一段段可歌可泣的‘忠魂录’,铭刻于碑上,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在这江湖之中,曾有这样一群人,用热血与生命,为他们换来了安宁。”

赵三听得须发微动,老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敬佩的光芒,用力一拍大腿:“好!好小子!有志气!这想法,比当个什么劳什子宗主,强上百倍!等威远镖局这边局势稳定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说什么也要跟你们去一趟北漠!当年我和我那苦命的兄长走镖,路过北漠,还曾受过冷老旗主一饭之恩,欠着他一顿好酒呢!正好一并还上!”

两人并肩立于晚霞之下,身影被拉得很长。院子里,江湖百态,生机勃勃;远方,山峦叠嶂,暮色渐起。陆九章下意识地再次摸了摸腰间的乌木算盘,指尖传来的,是算珠温润而轻微的颤动,仿佛在与他共鸣,推演着一幅更为宏大、更为长远的蓝图——一幅关乎江湖未来、人心向背的“千秋宏图”。

他深知,铲除魏国忠,只是撕掉了江湖这本烂账中最污秽的一页。这盘“护江湖、救苍生”的大账,仅仅算是完成了阶段性的清算。前方,还有更多的陈规陋习需要打破,更多的人心鬼蜮需要涤荡,更多的公平正义需要去建立、去维护。

然而,只要这些秉持着“义”与“信”的江湖人还站在一起,心向光明,那么,即便是再错综复杂、再盘根错节的烂账、死账,也终有被彻底算清、迎来朗朗乾坤的那一日。

只是,此刻沉浸在胜利曙光与未来蓝图中的陆九章和赵三都未曾察觉,在破庙远处,那片被暮色与林木阴影笼罩的密林深处,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正如同潜伏的毒蛇,死死地盯着破庙的方向,尤其是陆九章的背影。

正是王振声!

他身上的黑袍破损不堪,沾满了星脉锁内的污泥与干涸的血迹,脸上还有一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他的手中,紧紧攥着半张材质特殊、边缘泛黄卷曲的皮纸——那是一张“观星台地下密道详图”。在图中,一个用猩红朱砂特别圈出的区域,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祭台地宫深处——晶簇秘库”。他盯着陆九章,眼底翻滚着刻骨的怨毒与不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无声地翕动着:

“陆九章……嘿嘿…嘿嘿嘿……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毁了母虫,抓了魏国忠,就万事大吉了?做梦!”

他的另一只手,从怀中缓缓摸出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玉符。玉符的造型正是一只盘踞的玄武,雕工古朴,甚至有些粗糙,但那玄武的双眼,却隐隐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红色光芒。这正是魏国忠之前交给他、用以在最后关头启动地宫终极机关的“玄武密钥”!

“这祭台地宫之下……真正的‘晶簇秘库’……还没启动呢……”王振声的声音低哑得如同地狱传来的寒风,“那里面……埋藏的东西……足以将整个观星台……连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江湖蠢货……全都送上西天!等着吧……只要我找到机会……拿到那真正的丙字库钥匙……激活秘库……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杂家陪葬!都要死!!”

他将那黑色玉符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与疯狂的寄托。最后怨毒地瞥了一眼破庙方向,他身形一缩,如同鬼魅般,彻底隐入了愈发浓重的山林黑暗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如同一笔尚未了结、深埋地底、随时可能引爆的“孽债”、“旧怨”,悄然潜伏下来,等待着下一个兴风作浪的时机。

破庙之内,陆九章与赵三关于北漠风物的交谈声,困童们逐渐开朗的笑声,药农们熬煮金线莲的袅袅香气,与天边那最后一抹暖金色的晚霞交融在一起,共同构成了此刻江湖,最珍贵,也最需要守护的安稳底色。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重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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