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萨格莱斯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很简单。”未来的萨格莱斯用魔杖随意地比划了一下,目光落在萨格莱斯的手上,“比如,我可以切掉你一根手指——小拇指就不错,无关紧要。然后,我回到我的时间点,看看我自己的小拇指是否还完好无损。”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阐述着这个有趣的实验方案:
“如果我的手指还在,那就证明你是那个‘例外’。我对过去的你施加的影响,不会传递到未来的我身上。那么,我就会重新回到这里,完成未竟之事——杀了你。”
“但如果我的手指同样消失了……”
他耸了耸肩,“那就证明规则依然有效,你并非例外。我自然不能冒着自我毁灭的风险杀掉你。很公平,不是吗?”
萨格莱斯沉默了。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一股荒谬和寒意交织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又一次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杀死‘自己’?我难道不是曾经的你吗?”
未来的萨格莱斯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积累了无数岁月的疲惫与嫌恶。
“为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嘲弄,“当然是因为你,或者说‘我们’,在未来会搞出很多、很多的麻烦。无穷无尽,令人厌烦。”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锐利:“你会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一团乱麻。你自以为是在修正错误,试图将一切扳回正轨,但结果呢?你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更加不可收拾。当然,不可否认,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确实做出了一番……惊世骇俗的‘伟业’。”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讽刺。
萨格莱斯感到一阵无力:“可那些都是未来,是尚未发生的事。我此刻什么都没有做,你要因为我还未犯下的‘罪行’而杀死我?”
“此刻正是一切的起点!”
未来的萨格莱斯声音提高了一些,“就像一面不断开裂的墙。我已经因为不断修补‘我们’留下的烂摊子,感到无比厌倦和疲惫了。我现在只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话语中却带着一种扭曲的逻辑:“至于杀死你……反正受到伤害的也是‘我自己’,这并不算滥杀无辜,不是吗?用‘现在’的牺牲,换取‘未来’的安宁,我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萨格莱斯,一个来自未来,满怀杀意与疲惫;一个身处现在,面临绝境与不公。
他们彼此对视着,死寂在书房中蔓延,唯有壁炉火焰不安的跃动声清晰可闻。
站着的萨格莱斯平静地注视着另一个自己,那双与他一般无二的眼眸里,此刻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以,按照你的方案,我现在没有选择。我只能被动地配合你完成这个测试,然后接受两个结局:要么侥幸活下来,要么在你验证完毕后被你杀死。我理解得对吗?”
未来的萨格莱斯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很清晰的总结。我会切断你的手指,然后回到我的时间确认结果,毕竟我们都需要一个答案。”
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带着些许恶意的笑容,补充道:“哦,对了,友情提醒。在我离开后,你最好别想着立刻用魔法治疗或者接上你的手指。你知道的,如果你这么做了,那么我在未来看到的,就会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这无疑是在告诉我,‘杀掉过去的自己不会有任何后果’。那么,我一定会立刻回来,完成收割。”
他身体前倾,语气充满了戏谑的威胁:“你不会……干出这种自寻死路的蠢事吧?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忍受一点微不足道的残缺,换取活命的机会。”
站着的萨格莱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了几秒,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建议”。
然后,他抬起眼,直直地看向另一个自己:
“为什么不呢?”
未来的萨格莱斯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站着的萨格莱斯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说道:“如果我选择配合你的实验,那么我的生死将完全取决于你的观测结果。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而我,却要被动地等待可能到来的死亡。”
他轻轻摇头:“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切断我哪根手指,在你离开之后,我都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其重新接上。你永远只能观测到一种结果——‘手指完好’。但这个结果是被我人为干预后的假象,它是不准确的。”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眼中逐渐积聚的风暴,一字一句地抛出结论:
“你永远无法通过这个测试得到真实的答案。”
未来的萨格莱斯眯起了眼睛,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你不怕死吗?!还是说你在虚张声势!”
站着的萨格莱斯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吗?”
他不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冷静地分析道: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选项。”
“选项一:我配合你。结果可能是:A.规则有效,我们相安无事,双赢;b.我是例外,你回来杀死我,我死。”
“选项二:我拒绝配合,并修复手指。结果可能是:A.规则有效,但你只能观测到错误的结果,你杀我。双输,一起死;b.我是例外,你回来杀死我,我死。”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看到了吗?在我‘必然修复手指’的前提下,你观测到的‘手指完好’结果,其背后的真相可能是规则有效,也可能是我确实是例外。你无法区分!你永远无法确定!”
“换句话说,”站着的萨格莱斯总结道,“我虽然不能通过我的选择改变自己死亡的几率,但我却可以通过我的行动将原本你单方面无风险的实验,变成了一个我们共同承担不确定性的博弈。我将一个可能‘双赢’或‘我死’的局面,变成了可能‘双输’和‘我死’、或者……如果你足够理智的话,‘我们一起活’的局面。”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张变得阴沉无比的脸,轻声问道:
“这是博弈论中最基础的模型之一。你是因为活得太久,所以忘记了这些最基本的信号博弈吗?”
站着的萨格莱斯有些好奇,“还是说……你只是在故意装傻,试图用恐惧来让我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