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寒冷刺骨,与白天的酷热形成了地狱与天堂的差别。废弃的烽燧内,篝火(用捡来的枯红柳根和少量驼粪点燃)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和热源,跳动的火焰在残破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仿佛那些无形的沙魅仍在窥视。
张九歌盘膝坐在烽燧唯一的入口处,【观山藏玄镜】平放在膝上,镜面散发着稳定的、微弱的清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维持古镜的清光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和体力,尤其是在这能量稀薄的沙漠中。但他知道,一旦撤去这层防护,外面的沙魅会立刻蜂拥而入。
胡八一、王胖子和Shirley杨轮流休息和警戒。沙里飞则靠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难测。骆驼们被拴在烽燧内侧相对安全的角落,不安地喷着鼻息。
“九歌,还能撑住吗?”胡八一递过去一个水壶,里面是所剩不多的清水。
张九歌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滋润了一下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点了点头:“还能坚持。这些东西似乎对古镜的气息很忌惮,只要我不倒下,它们不敢硬闯。”
“他娘的,这算什么事儿?被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东西堵在这破房子里!”王胖子啃着硬邦邦的肉干,发泄着心中的烦躁和恐惧,“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吧?水和吃的可撑不了几天!”
Shirley杨借着火光,翻看着从之前那支考察队遗骸旁捡来的、尚未完全损坏的笔记。笔记大部分页面都被沙子和霉菌侵蚀,字迹模糊,但她还是从一些残破的段落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你们看这里,”她指着几行勉强可辨的字迹,“‘……磁场异常……仪器失灵……方向感混乱……听到低语……看到幻影……’这和我们的遭遇很像。还有这里,‘……根据残卷记载,黑水城下有‘伪龙宫’,乃党项贵族藏宝秘窟,亦与中原‘龙气’有关……需以‘星盘’定位……避‘沙民’袭扰……’”
“伪龙宫?星盘?沙民?”胡八一凑过来看着,“沙民……难道指的就是外面这些东西?”
张九歌闻言,心中一动:“沙民……可能是古代对沙魅的一种称呼。笔记里提到了‘星盘’,这或许是他们定位‘伪龙宫’的关键。而‘伪龙宫’……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藏有鼎气信物的地方!”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了一些,但眼前的困境依旧没有解决。
后半夜,轮到王胖子警戒。他抱着开山刀,坐在张九歌旁边,瞪大眼睛盯着入口外漆黑的沙漠,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进来。或许是太疲惫,或许是沙魅残留的精神影响,他竟有些迷迷糊糊。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沙沙声,从烽燧一侧的墙壁外传来。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握紧刀,压低声音对张九歌说:“九歌,你听见没?那边……好像有动静?”
张九歌立刻集中精神,将“望气”感知投向王胖子所指的方向。果然,在古镜清光笼罩范围之外,靠近烽燧根基部的沙地下,有一股微弱的、带着土腥味的生命气息在蠕动,并非沙魅那种纯粹的怨念能量。
“不是沙魅。”张九歌低声道,“像是……活物,在挖洞?”
就在这时,那片沙土突然松动,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竟是一只体型硕大、皮毛油光发亮、眼睛如同黑宝石般的沙狐!这沙狐似乎并不怕人,它甩了甩头上的沙子,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然后竟然朝着他们放在一旁的干粮袋子跑去!
“嘿!你这小贼!敢偷胖爷的口粮!”王胖子一看急了,作势就要去抓。
“胖子,别动!”张九歌突然出声制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只沙狐。在“望气”视野中,这只沙狐周身的气息非常纯净,与这片被沙魅污染的沙漠格格不入,而且……它似乎对古镜的清光流露出一丝亲近之意?
那沙狐叼起一块肉干,并不立刻逃走,而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深深看了张九歌(或者说他膝上的古镜)一眼,然后才敏捷地钻回那个小洞,消失不见。
“奇了怪了……”王胖子挠了挠头,“这狐狸成精了?不怕人,还偷东西?”
一直沉默的沙里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沙漠里的老狐狸……有时候比人还精明。它们知道哪里安全,哪里有路。”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张九歌心中一动,对胡八一道:“老胡,挖开那个洞看看!”
胡八一和王胖子用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扩大那个狐狸洞。洞口不大,但越往下挖,发现里面竟然连接着一条狭窄的、似乎是人工开凿的……地道!
“我操!这烽燧下面有密道!”王胖子惊呼。
地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但里面吹出的风却带着一丝凉意,似乎通往某个地下空间。
“这可能是古代戍卒留下的逃生通道,或者秘密水源地。” Shirley杨分析道,“沙狐能从这里进出,说明通道另一头是通的!”
这无疑是绝处逢生!与其在这里枯守,不如冒险一探!
张九歌仔细感知了一下地道内的气息,虽然阴冷,但并没有沙魅那种污秽之感。“里面暂时安全,我们可以从这里离开。”
沙里飞看着那条地道,眼神复杂,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条老路,很多年没走过了。跟着我,别乱碰东西。”
众人立刻收拾行装,将必要的物资打包。骆驼无法通过狭窄的地道,只能忍痛舍弃(沙里飞解开了它们的缰绳,让它们自寻生路)。由沙里飞打头,胡八一紧随,接着是Shirley杨和王胖子,张九歌手持古镜断后,依次钻入了那条漆黑的地道。
地道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他们只能弯腰前行,用手电照明。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流水声?
当他们终于走出地道尽头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溶洞一侧有一条地下暗河静静流淌,河水清澈冰凉。而溶洞的另一端,则是一个向上的、被碎石半掩的出口。透过出口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已然天光大亮,而更远处,一座巨大城市的残破轮廓,在晨曦的微光中若隐若现,如同匍匐在沙海中的巨兽骸骨。
沙里飞指着那座古城,声音干涩:
“那就是……黑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