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这本该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然而，对方一凡、林磊儿、季杨杨和黄芷陶来说，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狂喜的浪潮冲击着他们的感官，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录取结果的短信几乎是同一时间蹦进他们四个人的手机。
方一凡的尖叫第一个划破宁静。
“啊！！！南艺！音乐剧！是我！是我！！！”他举着手机，像只失控的猴子一样在客厅里连蹦带跳，沙发垫子都被他踹飞了一个。
几乎同时，林磊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有些变调：“清、清华大学！物理系！表哥！我考上了！”他猛地抓住还在发疯的方一凡的胳膊，手指都在发抖。
季杨杨的手机震动时，他正靠在窗边，看似平静，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他迅速低头看了一眼，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同样收到信息正捂着嘴，眼圈瞬间红了的黄芷陶，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华和北理，他们也都做到了。
一阵狂喜之后，方一凡猛地安静下来，一个名字同时浮现在四个人的心头。
“英子！”方一凡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快！快去告诉英子！她一定也在等我们的消息！”
这是他们早在考前就约定好的。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要第一时间聚在一起，告诉英子。
四个人甚至来不及好好跟家人分享这份喜悦，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黄芷陶的家门。
阳光炽烈，打在脸上，却比不上他们心中燃烧的那团火。奔跑的脚步轻快得快要飞起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一纸录取通知，更因为他们即将要去见那个和他们一起经历了所有风雨、却以最坚韧的姿态挺过来的战友。
站在乔英子家门前，方一凡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他整理了一下刚才跑歪的衣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疯癫，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季杨杨、林磊儿、黄芷陶站在他身后，方一凡抬手，用力地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门内传来乔卫东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门几乎是被猛地拉开的。
乔卫东站在门口，额头上还带着点汗珠，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匆忙赶来。当他看到门口这四个气喘吁吁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喜悦的孩子们时，先是一愣，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乔叔叔！”方一凡几乎是吼出来的，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们！我们都考上了！我南艺！磊儿和陶子清华！杨杨北理！我们来告诉英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以至于差点忽略了乔卫东那异常丰富的表情。
乔卫东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更加灿烂甚至有些颤抖的笑容。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声音洪亮而激动：“好！好！好！太好了！叔叔太为你们高兴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几乎是下意识的，自然的侧过了身，让出了门口的通道。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目光越过孩子们，投向了客厅深处。
他的这一侧身，将所有的灯光和焦点，都引向了那唯一的中心。
四个兴高采烈的年轻人，说笑着，迫不及待地迈步跨进门槛，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客厅，投向那个他们预想中应该坐在轮椅上或靠在沙发里安静等待他们的女孩。
然而，下一秒。
所有的说笑。 所有的迫不及待。 所有的狂喜喧嚣。 如同被一把快刀，“唰”地一声齐齐斩断。
空气凝固了，四个人的动作彻底僵住。
他们的眼睛以同一个频率猛地睁大到了极限，瞳孔因为难以置信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客厅里， 窗明几净， 阳光充沛，就在那片最明亮的光晕之中。
那个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单薄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乔英子。
她没有坐在轮椅上！
她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搀扶！
她就那样，一个人，穿着一身柔软的浅色家居服，背影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得可怜。 正非常非常缓慢尝试着向前行走。
她的动作生涩而艰难，每一步都像是在对抗着无形的巨大阻力。她的左腿先微微抬起，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颤抖，然后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向前迈出一小步。
脚掌落地时，她的整个身体都会控制不住地摇晃一下，右腿立刻紧绷起来，努力地支撑住全身的重量，维持着平衡。停顿片刻，积蓄力量，然后，再开始尝试挪动右腿。
那过程，缓慢得近乎折磨，充满了不确定性和脆弱感，任何一个细微的干扰都可能让她失去平衡。
但，她确实是在走！
靠她自己的力量！
一步！又一步！
因为用力而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她垂在身侧同样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
那一刻，万物俱寂。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那个单薄身影在阳光中缓慢移动的无声的画面。
方一凡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狂喜交织着汹涌而上，瞬间冲红了眼眶。
林磊儿下意识地扶住了差点滑落的眼镜，嘴巴张着，所有的数据、概率、逻辑分析在这一刻彻底死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行走的背影。
季杨杨插在裤兜里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却毫无所觉。他惯常的酷拽表情消失无踪，脸上是全然的错愕和一种被巨大力量击中的动容。
黄芷陶猛地用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那不是悲伤的眼泪，是一种极致的激动和喜悦，强烈到心脏都无法承受。
乔卫东站在他们身边，看着孩子们的反应，他的眼圈也红了。他用力抿着嘴，强忍着情绪，近乎虔诚的喜悦却愈发浓烈。他小心翼翼用气声轻轻说道，生怕惊扰了那个正在艰难前行的身影：“...复健师说，她这两个月，拼了命了就想着想着今天...”
就在这时，也许是听到了门口极其细微的动静，也许是心灵感应，客厅中央那个缓慢移动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她极其缓慢的带着那尚未褪去的艰难和努力，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神里还带着全神贯注于某一项艰巨任务时的专注和疲惫。
然而，当她看到门口那四个如同被雷劈中，呆若木鸡的伙伴时，那种专注和疲惫渐渐消散了。
一丝淡淡的，却无比清晰的笑意，缓缓地从她眼底浮现，扩散至整个脸庞。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喘息着，站在阳光里，看着他们。
方一凡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不是走过去的，是扑过去的。 动作却在前冲的最后一刻变得无比轻柔。
他猛地停在乔英子面前，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双手抬起，似乎想拥抱她，又怕碰碎了她，最终只是悬在半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问出了那句傻乎乎的、却包含千言万语的话： “...英...英子...你...你会走了？！你…你自己能走了？！”
乔英子看着他，看着后面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持，眼圈通红的磊儿，杨杨和陶子。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点点羞涩，更多的是巨大的成就感。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嗯...慢了点...但，好像...真的可以了。”
“我的天哪！！！”方一凡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一下决堤而出，他却毫不在意，猛地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想大笑，出口的声音却更像是呜咽，“太好了！这太好了！英子！这比考上什么好大学，好一万倍！一亿倍！！！”
林磊儿也冲了过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英、英子！这...这...太好了！太好了！”他搜肠刮肚，却发现所有理性的词汇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只能重复着最朴素的情感。
季杨杨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乔英子的肩膀，他的眼眶也是红的，嘴角却高高扬起。
黄芷陶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上前紧紧握住了英子冰凉却汗湿的手，用力地点头。
乔卫东和闻声从厨房出来的宋倩站在一旁，宋倩早已泪流满面，依偎在丈夫身边，看着眼前这群又哭又笑的孩子们，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中心，终于重新依靠自己双脚站立起来的女儿，脸上洋溢着的是世间最圆满的幸福。
方一凡又哭又笑，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却微笑着、独立站着的女孩，觉得所有言语都失去了力量。他心中的狂喜和激动，远远超过了收到南艺录取通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