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一丝不祥的预感随着身体的异常出血悄然蔓延。不是月经期,却见了红,加之近日感冒体虚,莎莎的心立刻揪紧了。她必须立刻去医院。
偏偏碰上学校运动会彩排,请假流程不免繁琐。当申请最终递到校长层面时,莎莎没想到校长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莎莎老师,你身体怎么了?详细跟我说说。”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莎莎握着手机,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并不想将如此私密的病情在职场摊开,但对方的姿态让她无法回避。她简略地、尽可能专业地描述了异常出血和感冒症状,省略了子宫内膜癌的病史和那些复杂的治疗历程。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身体要紧。假我批了,工作上的事别担心。”校长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额外的宽容,仿佛给予了一项特殊的恩准。
“谢谢校长。”莎莎挂断电话,轻轻吐了口气。她甩开内心那点被窥探的不适,告诉自己不要内耗,至少,她获得了及时就医的自由。这份“开心”掺杂着无奈,但终究是利大于弊。
走进那家再熟悉不过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她几乎见识了妇科的“半壁江山”。
她的“主帅”是妇科老大李主任,方案把控、大局决策,莎莎的信赖主要系于他一身。
张医生是另一个让她感到些许安心的存在。她在这家医院的第一台手术就是张医生做的,那份“第一次”的经历总带着特殊的情分。后来复发,莎莎仍习惯找她开手术单,虽然主刀之人已一次次更换。
接她入院的魏医生,来看过她两次,便没了下文。因为她最初想找的,是妇科前任老大吴医生。吴医生德高望重,虽已退居二线,却亲自指点她,推荐她在李主任手下系统治疗。这条引线,让她对李主任多了一份笃定。
可李主任的号千金难求,遇上突发情况根本挂不上。于是,莎莎被迫“博览群医”,也渐渐品出了不同医生的脾性。
今天,她本挂了张医生的号,不小心取消了之后,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了黄医生的诊室。她见了张医生的组长——黄医生,一位说话像急雨、语速飞快的中老年女医生。资历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彰显着她的权威,但莎莎上次尝试沟通,几乎插不上话,便被迅速“诊断”和“打发”了。
她还是更倾向于能听她说话的张医生。于是厚颜推开了她的诊室门,在张医生相对温和的目光前,莎莎像是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出口。她不只是来看出血,更是来梳理内心的挣扎。她诉说了李主任(主张移植)和生殖科夏医生(建议再促)不同的方案,倾诉了父母病重带来的家庭压力,以及工作上难以言说的精力不济。
张医生耐心听着,偶尔点头,帮她分析两种医疗方案的利弊,也理解她作为患者夹在中间的无助。这种被倾听的感觉,让莎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做完检查,拿着报告出来,莎莎请黄医生看一眼。刚要被黄医生打发走,别阻了她下班,却见张医生正从隔壁来到黄医生的房间出来,两人坦荡的交谈着。
莎莎的尴尬的愣在原地。一种被“抓包”的尴尬瞬间涌上脸颊——她刚向张医生倾吐了所有,其中包括对隔壁黄医生沟通方式的不适应,转眼却堵在了人家门口。
张医生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责备。她走过来,依旧温柔地低声说:“没关系,别多想。”她接过莎莎手中的报告,迅速浏览了一下,“指标问题不大,应该是激素波动引起的,注意休息,观察血量。”
她将报告递回给莎莎,声音更柔和了些,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治疗方案上,别太焦虑。既然主要跟着李主任,他的建议肯定是最综合考量你情况的。要相信他的判断。”
莎莎赧然地点点头,道了谢,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走廊。
小小的插曲让她再次意识到,在这条漫长的求医路上,她不仅要在各种冰冷的仪器和复杂的指标间周旋,还要小心翼翼地 navigate不同医生之间微妙的关系与自尊。每一次选择去哪间诊室,都像一次无声的站队。
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方向,和一个能让她安心躺上去的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