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今日已不止一次暗暗称赞李安玉心思机敏口舌擅辩有大才,不负盛名。
如今听他举荐崔昭,更是心下佩服。
他便没有想到御史大夫一职,要崔昭担任的利处。
不止他赞赏,太皇太后亦然。
太皇太后从没觉得,以重利换李安玉亏了,昔日为私心,如今为他这份才能。
她道:“正好,郑中书来了,便一起让他草拟三份圣旨,李爱卿升任中常侍的圣旨,云爱卿任职侍御史的圣旨,还有崔侍郎调任御史台任职御史大夫的圣旨。”
她话音一顿,“不过没有好处,他那只老狐狸,怕是如今还在气头上,拒不拟旨。”
“那便择个郑家合适的人选,也放进御史台,御史中丞先放一放,殿御史与监察御史让他定下个人选,从中选一个,也免得郑中书再为家中子弟,与人去争了。”李安玉建议,“这样以利相换的事情,太皇太后想必早已得心应手,不必臣多言。”
太皇太后因他提了个好人选,便也不计较他言语中的这么一点儿小刺,点头,“所言有理,那就等着郑中书来吧!”
一下子解决了保全崔昭的难题,太皇太后心情极好,“还有柳仆射、崔尚书,如今也怕是正在府里跳脚,跳了半日,也气够了,不能将人得罪太狠了。也要安抚。李爱卿对于这二人,可有建议?”
李安玉摇头,“京兆府尹是柳家人,巡城司使是崔家人。在早朝上,县主要状告这两家的人,自然会将他们得罪死。而太皇太后和陛下不可能将所有的朝臣们一日之间都安抚住,一碗水端平。既然如此,不如就看看,京兆尹和巡城司能找到今日刺杀县主的幕后主使吗?若是找不到,陛下金口已开,总要问罪,届时,无论是柳仆射,还是崔尚书,都要为家中弟子请罪,是重罚还是轻罚,就端看着两家的诚意了。”
言外之意,用不到安抚,世家大族,培养子弟不易,能保则保,保不住才会弃。
太皇太后点头,“但毕竟还有七日,你与县主,每日要早朝,哀家可不想看到,你们明日,还遇到刺杀。你们若是没了命,哀家与陛下也跳不起来了。”
李安玉道:“明日若是还遇到刺杀,最好不过,都不必等七日了,就可直接将京兆府尹和巡城司使革职,至于臣与县主,太皇太后不必担心。给臣与县主,再调一队禁军护卫就是了。臣看王校尉护卫就合适。他是护送县主入京之人,应对刺杀,很有经验。”
太皇太后看着他,“你倒是会派用人,王侍中府的长公子,一直是哀家重用的人。他在宿卫军待了三年。哪怕九死一生回京,哀家与陛下也只提了他一级,将他调入了禁军校尉,让他给你这个刚入朝便官居三品的人驱使,他怕是会心有所郁。”
李安玉道:“太皇太后不如问问王校尉,兴许他与县主一同经历过生死,愿意护送县主平安呢?”
太皇太后挑眉,仔细打量李安玉神情,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心里所想,她点头,“也罢,哀家便问问他。”
她对门口吩咐,“万良,去传王袭来见。”
万良应是。
元宏也觉得太皇太后说的有理,这般驱使王袭给明熙县主和李安玉护卫,若只是明熙县主自己还好,再加个李安玉,怕是王袭这个天之骄子,会心有所郁。毕竟,他身为王侍中府的长公子,文武全才,入朝三年多,不久前刚升任禁军校尉,还是九死一生因功升职,而李安玉,凭着一个早朝,明熙县主声东击西的谋划,太皇太后与他趁机推举,便已是一越成了举足轻重的中常侍。
任谁,怕是也要心理失衡。
一直在一旁作为旁观者的云珩,想的却不是王袭心态失衡,而是李安玉的心思,仅凭这两句话,他便抓住了李安玉怕是与王袭有过节。想趁机为难。
否则,若是调一队禁军保护,可以是别人,不必是王袭。
他在揣测李安玉,李安玉视线又看过来,正对上他的视线,他心想,这李氏六郎,确实敏锐,明明不擅武,却敏锐至极。
想到虞花凌为了他,竟然请了赐婚入赘的圣旨,他心情也一下子沉郁了。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刚刚看李安玉,只是寻常视线。
李安玉收回视线,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琅琊云氏的养子,太原郭氏的嫡孙,从踏入御书房,便处处审视他,是将他当做对手的那种审视。
他年少时,恃才傲物,因一篇《青云赋》,与他的容貌匹配在一起,被太皇太后饱含私心锲而不舍,吃了扬名的亏。这两年,他已因烦闷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的傲气,却因为遇见了虞花凌,得以被她保全,并未曾折断。
所以,如今的他,又回了昔日的状态,想着不能让自己配不上明熙县主,谁要将他当做对手,只管放马过来,他自然不惧。
并不会想到,原来,面前的这个人,与他的未婚妻,是故的不能再故的人。
因半坛酒的恩情,夺了别人的心头好,却无知无觉,招了人恨。
王袭来的很快,进了御书房,对太皇太后和陛下依次见礼,被免礼后,便看到了御书房内与他年岁相仿的两个人。
太皇太后温和出声,“允知,今日明熙县主遇刺,幕后主使之人没抓住,县主为了震慑幕后之人,也没让人留活口。今日县主在早朝上,又得罪了群臣,哀家实在不放心县主安危,准备调一队禁军,今日护送县主回府,明日亦护卫县主早朝,思来想去,指派别人不放心,你可愿意亲自带着人护送?辛苦一段时日,待县主伤势痊愈即刻。”
论说话的艺术,太皇太后发挥的炉火纯青,只字不提李安玉一起。
王袭不是傻子,相反很聪明,虽然太皇太后没提李安玉,但他却想到了今日早朝,他是与明熙县主一起的,他问:“臣是只护卫县主,还是连李大人一起护卫?”
太皇太后咳嗽一声,“自是一起,待县主平安到痊愈,你自是又立一功。哀家与陛下也好褒奖你。当然,若你嫌太过辛劳,哀家也不为难你,再换个人。”
王袭盯着李安玉看了片刻,垂首,“臣领命。”